丫头三两步已经到了我的身后,“姑娘,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有办法的,都有办法的。”
“我变了,对吗?我变了,告诉我,告诉我,丫头。”我用力的,蛮横而凶霸的已经卡住了丫头的肩膀,用力的摇撼丫头的身体,丫头苦不堪言,但是我呢,我疯狂的举动并没有停止一分一毫。
“是吗?我变了,我漓之夭已经变了,我变了啊。”我终于,浪费掉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我失去了力量,好像风中折断的芦笛一样,就那样力不从心的一屁股坐在了锦毯上,丫头立即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姑娘,不会的,万变不离其宗,您永远是正义与和平的化生,您不会变的,您不会的,您还是奴婢眼中那高高在上的正义之士啊,您还是漓之夭啊,是砸不烂打不碎的铜豌豆啊。”丫头用力的,斩钉截铁的强调。
“我变了,我变了……”我再也不能接受,但是我必须要接受啊,在天灾人祸到来之前,我需要随遇而安啊。我将镜子丢开了,以泪洗面。
而丫头呢,很快已经过来了,抱住了我的肩膀——“姑娘,姑娘,不妨事的,有办法的。”
“这真是一个……一个……”我喑哑的语声在颤抖——“一个让人多么恐惧的讯号啊,我原来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啊,但是现在呢,我已经和鬼族合二为一。”
“姑娘,到底是姑娘胡思乱想了,心之官则思,不说鬼族究竟如何如何,且说,鬼族难道就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不成,要是果真没有,就是姑娘不抬举奴婢了。”丫头叹口气,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
我抿唇,好半天,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过了很久很久,我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我手背上有一层鱼鳞一样的东西覆盖着,沉甸甸的,黑漆漆的,是一层斑点。
以前,没有见到,自然是不知者无畏,现下,忽然看到了,不免震惊,我悚然道:“这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我惶惑不宁,如坐针毡一样,丫头待要不说,但是看到我孜孜以求的样子,那是自然不能不说的。
我呢,看到丫头不言不语,知道她有讳莫如深的意思,只能站起身来——“我们是朋友,是好兄妹,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你商量的……”我将语速放的很慢,将声音调整的很轻松。
表示自己不会有丝毫的芥蒂,丫头叹口气——“姑娘,已经很晚了,您休息吧。”很晚了吗?为什么我连天时都模糊起来,还是因为,变成了异邦,连自己的生物钟都会跟着改变呢?
我震惊的合不拢嘴,但是丫头呢,已经准备离开了,我再次观察自己手背上的纹路,好像终于明白了一样,“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尸斑?”尽管,我觉得难言,但是十有八九,是无疑的了。
“姑娘,这……您让奴婢究竟怎么样回答呢?”丫头难为情的模样,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从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孩,逐渐在转变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我朝着半死的状况已经万劫不复去了。
思及此,我震惊了,良久,这才回眸——“我知道了,你去吧。”本来,丫头是为了回避我,才准备离开的,现下,看到我忽然挥手,让她离开,到底是不准备就这样丢下一个胡思乱想的我了。
丫头不能去了,眼神流连的望向我,“抱歉。”
“没事,您要想开点儿,殿下其实已经在想办法要你恢复了,世界上任何事情,看起来都是死胡同,但是您要是身临其境的去走一走,就会发现,其实别有洞天,其实四通八达呢。”
道理俨然如此,但是我却滋生出来一种绝望的情绪,我要是变了,打破的就是信仰,我代表的立场是坚定的,是与众不同的,即便是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和鬼族同流合污,但是现在呢。
我还能解释说,之前的种种,自己都没有参与不成?我颤栗了一下,无言以对的看着丫头。
“姑娘,真的会好起来。”她激励的看着我,我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过了很久很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对,生活还是会继续,现在不能自伤,不能因为是这种状况就自暴自弃,现在,才更加是需要微笑面对的时候。
我豁然一笑,已经再次拿住了镜子,但是丫头呢,想要拒绝我揽镜自照,我的动作比较快,已经得逞了,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慢吞吞的将嘴巴张开了。
其实,一天了,我感觉食之无味开始,就想要看看自己舌头的变化,现在,我心满意足了,我用一种猜忌的心,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舌头,尽管我的心里设防已经好像高峻的石墙一样壁垒森严的矗立起来。
但是,我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大吃一惊,我变了,我的舌头从红色,变成了漆黑,这舌头又是从中间一分为二,好像蛇类的舌头一样,除此之外,还有变,这第二个变故就是,我的牙齿。
之前,我的贝齿是那样洁白整齐,但是现下呢,我的牙齿已经细细密密,并且臼齿与犬牙已经变得参差起来,锋利而尖锐,看起来好像逐渐破土而出的树木一样,我伸手抚摸了一下。
那样锋利的表面简直能将我的手指给刺破,我因为恐惧,已经收回手。
“给我一个矬子。”我说,我听到自己说,丫头一怔,不过很快还是明白了过来,“姑娘,治标不治本的,不成。”但是我还是坚持的看着丫头,丫头是乐于助人的人,即便我做的都是无用功。
丫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去了,担忧的将矬子已经拿了过来,我握住了矬子,企图用那锋利的表平面去刮蹭我的牙齿,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紧锣密鼓的过去了,再看时,我嘴巴里面的一切,好像已经打磨的整饬起来。
这样,我才放心不少,丫头还是担忧的看着我,我满意的将矬子放在了旁边,我的牙齿固然痛,但是我的心远远比牙齿还要痛呢,那种短暂的痛楚犀利的过去了,我瞑目思考了会儿,又道:“针线呢,一并拿过来。”
丫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不多久,还是将针线已经拿了过来,我颤抖着将针线握住了,痛苦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良久良久,才将针刺入了我的舌头,为了让我更近似于人类,我需要做自己不情愿做的恐怖举动。
“姑娘……姑娘……没用的,没用的。”丫头明白了我的企图,立即扳正了我的手臂,但是我呢,我已经决定了,即便是没有用,也是不会放弃。
“至少给我试一试,我的信仰不允许我变成这种丑陋的模样。”我说完,已经用针将我的舌头给缝合了,那种疼痛,比前者还要来的快,期间,我痛的死去活来。
要是一个人真正变成了鬼族,不会感觉到那样难以忍受的痛楚,我现下已经逐渐的开始堕入这么一个邪魔外道了,我用了很久很久,终于将这些动作都做完了,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狼狈模样。
我居然是心满意足的,是快乐的,丫头早已经背过脸,开始掩面泣涕,我不忍心看到丫头因为我这个模样而伤感,立即笑了——“我会好起来的,这不是你说的,你为什么又是这样呢?”
“姑娘,奴婢实在是没有见过您这样倔强的人。”
“不,丫头,这一切都是来源于我的信仰,我的信仰不允许我不做抗争。”我刚刚说完,忽然发现,舌头上一点疼痛,逐渐的放射出来,好像舌头让庖丁给拿出来,就那样丢在了砧板上在千刀万剐一样。
很快的,那种窒息一般的痛楚,已经蔓延到了我的牙齿上,现在,我因为两股不同痛楚的力量角逐,一个踉跄已经倒在了地上,我头晕目眩,我的手用力的握住了围栏。
“啊,好痛啊。”万箭攒心也不过尔尔,自古艰难唯一死,难道我就要一瞑不视就要死了不成?我一边想着,一边在地上打滚起来,丫头立即过来准备搀扶我,但是我的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了,于是,一脚就踢开了丫头。
我是那样的疼痛,丫头却满不在乎的已经起来了。“姑娘,姑娘……”丫头喑哑的叫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疼痛逐渐的消失了,我这才娇喘微微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但是,我感觉舌头已经好像兰花一样绽放了,接着,另一重恐惧再次侵入了我的内心,我的牙齿已经继续疯长起来,原来,一切果真是徒劳无益罢了,我现在,才明白恐惧究竟是什么状况了。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来,丫头已经三两步就到了我的身旁,看到我已经成了这么一个模样,才搀扶住了我。
“姑娘,您顺其自然就是了,这是天道,这里阴气重,您又是用了鬼王冥刑和奴婢的内丹,久而久之的,这内丹就会内化。”
“原来如此,那么以后呢,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奴婢没有见过人类变鬼族,是不知道的。”丫头说完,又道:“但是奴婢希望您能明白,无论您变成什么模样,您还是奴婢最好的人。”
“丫头,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气喘吁吁的看着丫头,大概是现在,我的一举一动已经足够牵动丫头的内心世界,丫头看到我的楚楚可怜,不得不答应我。
“是,姑娘请说就是,姑娘但凡不胡思乱想,奴婢不要说答应您一条,就是约法三章,就是答应您做一百个事情,又有何难在呢?”丫头拍胸脯保证,我闻言,这才镇定了不少。
“在我果真已经无能为力控制自己的时候,你用这个——”我一边说,一边急匆匆从一个盒子中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就那样寒光闪闪的给了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