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已深,万籁俱寂。
蛊幽庄,并不平静。
桌上,点着一支崭新的、长长的大蜡烛。
桌旁,坐着腾龙庄庄主郑虎擎、蛊幽庄庄主蛊云极、音绝庄庄主沈长汐。
烛光照亮了三人阴沉的脸,气氛十分严肃。
蛊云极一脸不解的表情,正在向郑虎擎发问:“已经确定了?定天盟不会有一个人去?”
郑虎擎沉重地点点头。
沈长汐狐疑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方天御可也是对你郑老虎的龙蛇刺垂涎三尺的,此次竟对你荒绝崖‘赠送’龙蛇刺的事情无动于衷,实在匪夷所思。”
蛊云极冷冷一笑:“正如我们之前的分析,方天御很可能已经死了,现在看来,确实是死了吧!”
郑虎擎凶狠地道:“管他死与不死,来与不来,反正我有与之旗鼓相当的楚仁良,来了一战便是,不来也算不错,先收拾了那些杂鱼,而后再收拾他!”
沈长汐瞟了郑虎擎一眼,淡然相问:“准备得怎么样?”
郑虎擎一本正经道:“不用担心,我已在荒绝崖设下天罡地煞缚龙阵,只要在阵内,他们便如笼中之鸟,只能任由楚仁良宰杀,蛊庄主嘛,从旁协助,暗施蛊虫攻击即可,至于沈庄主的音功嘛,怕是……”
沈长汐微微皱眉道:“怕是无用武之地了,我见机行事吧!”
郑虎擎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蛊云极问道:“已确定有哪些人前往?”
郑虎擎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风雷宗宗主于佐煜不会去,但派出了其三大弟子卞冲、丁悟明、连娴,全部前往,还有天苍宫宫主鲁天木,名杀楼楼主楼思月,百炼观观主全熠,黄龙堡堡主冷伏,玄阴教教主任应川,铁翼门门主洪漠鹏,元阳馆馆主丘帆,霓花谷谷主花轻衫,其余一些无名之辈还有数十人。”
“好,很好!”蛊云极忍不住拍手叫好,得意扬扬,“这些个有头有脸的门派人物居然都前往,实在是太好了,收拾了他们,我们三大庄即使不称霸,也能称王,日后再收拾了风雷宗和定天盟,我们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了……哈哈哈……”
沈长汐看着狂妄的蛊云极,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暗自冷笑,臭骂了蛊云极一顿,瞟了一眼同在幻想之中称王称霸的郑虎擎,不禁为其可怜,为其叹息,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也许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郑虎擎和蛊云极哪里会知道,楚仁良根本就没有被控制住心智,根本不会听其号令,任其摆布。
郑虎擎不会知道,明日荒绝崖,其实是在自掘坟墓。
蛊云极不会想到,明日荒绝崖,其实是在飞蛾扑火。
好在,沈长汐替蛊云极向楚仁良求了情,饶其一命,否则,他也必将向郑虎擎一样,必死无疑。
突然,蛊云极一本正经地盯着郑虎擎道:“郑庄主,明天还请放过霓花谷谷主花轻衫,不要叫楚仁良伤害到她!”
“哦。”郑虎擎有些吃惊,眯起了眼,“你喜欢她?”
蛊云极一脸严肃,沉声道:“是的!”
看着一脸严肃的蛊云极,郑虎擎只得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长汐站起身道:“夜深了,我该走了。”
“我送送你!”郑虎擎忙跟着站起。
蛊云极坐着没动,摆了摆手:“不送了。”
郑虎擎和沈长汐离开,扬长而去……
飞得一会儿,沈长汐突然顿住了身形,缓缓落地,在林中湖边坐下。
郑虎擎觉得奇怪,但没有多问,也跟着落地,在沈长汐的旁边坐下。
沈长汐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郑虎擎,只是默默地看着平静的湖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郑虎擎默默相陪,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相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沈长汐笑问:“你女儿多大了?”
“啊?”郑虎擎目瞪口呆,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这个?”
沈长汐唬起了脸。
郑虎擎柔声道:“真是明知故问,你不是都见过她了吗?她十四岁了!”
沈长汐似在回忆与郑雨儿的初次见面,又似在自言自语:“你女儿挺喜欢我的,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真的!”
郑虎擎一脸茫然,没有开口,他听清楚了沈长汐的话,但他没听懂她话中之意想表达什么。
沈长汐又道:“说真的,我也想照顾她,我看,我做她的干娘好了。”
郑虎擎这下有些自以为听明白了,笑嘻嘻地道:“做什么干娘嘛!干脆你我成亲,你直接做她亲娘得了,我还缺个儿子呢,你喜欢孩子,我们自己要个,要三个五个都成,听你的!”
沈长汐板起了脸:“我是认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
郑虎擎一愣,随即道:“好啊!等荒绝崖的事情一了,我要她隆重的认你这个干娘,好不好?”
沈长汐摇摇头:“不好,我要自己来。”
郑虎擎疑惑了:“自己来?”
沈长汐伸出了左手:“有什么信物吗?拿信物来。”
郑虎擎哭笑不得:“搞得这么麻烦这么古怪干什么?你的行为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沈长汐头一偏:“到底有没有?”
郑虎擎右手一伸,掌心现符纹,符纹开虚空,虚空冒黑气,黑气中随即出现了一支白玉发簪。
郑虎擎将白玉发簪放在了沈长汐的左手手心上,肃容道:“这是我女儿送给她娘亲的发簪,她娘亲死后,女儿又将这发簪送给了我,女儿告诉我说,哪天我再为她找到个娘亲,便将这支发簪送给那个娘亲,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你若愿意接下它,就该知道我的心意,也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沈长汐甜甜地一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开口道:“给我戴上吧!”
郑虎擎一动不动,没有给沈长汐戴上。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乎这是在梦中。
殊不知,这只是他太激动了,激动得已经麻木了。
他瞪着一双既兴奋喜悦,又疑惑不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转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太不可思议了!
沈长汐扁扁嘴道:“怎么了,不愿意吗?”
郑虎擎回过神来,没有回话,但已迅速用行动表示了,他为她戴好了发簪,忍不住赞道:“真漂亮!”
沈长汐打趣道:“不戴你这玉簪,我就不漂亮了么?”
郑虎擎有些受宠若惊,立即道:“漂亮漂亮,当然漂亮了。”
沈长汐笑而不语,扭头看向湖水。
郑虎擎忍不住问道:“长汐老妹,为什么你这一下子突然……”
沈长汐没看郑虎擎,但已接过话道:“我以前可是百般拒绝你对我的感情的,如今一下子突然变化太大了是不是?”
郑虎擎点点头:“是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间愿意接受我了?”
沈长汐沉下了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郑虎擎拼命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真的很好奇而已。”
“听过女人心,海底针没有?”
“自然,自然。”
“我突然想嫁人了,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
沈长汐缓缓道:“那就成了。”
“你什么时候嫁给我?”郑虎擎神情激动,迫不及待。
沈长汐又盯着了郑虎擎,一字一顿:“等你活着回来!”
郑虎擎心一惊,开口相问:“等我活着从荒绝崖回来?”
沈长汐沉重地点点头。
郑虎擎板起了脸:“你认为我不能从荒绝崖活着回来?”
沈长汐笑了,笑得有点不太自然:“不是,我等着你从荒绝崖活着回来,今非昔比的回来!”
“哈哈哈……”郑虎擎狂傲无比,仰天一阵大笑,“不错,不错,明天活着离开荒绝崖,回来后我就是个今非昔比的大人物了,哈哈哈……”
沈长汐淡然道:“你明白了就好,我既无用武之地,明天就不去荒绝崖了,我会在你庄门外等你回来,好了,你该走了。”
郑虎擎站起身,雄心勃勃地道:“好!”
沈长汐跟着站起,突然急急唤住他道:“等等!”
他十分困惑地:“怎么了?”
她用一种无比深情的口吻对他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的痴情的爱着我!”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笑得很幸福。
她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他点点头,立即飞身而起,扬长而去了。
她抬头仰天,一脸凄然。
她不喜欢他,是有原因的,她认识他,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十分了解他的为人,足以用八个字来形容他:
野心勃勃,心狠手辣!
她知道他明天荒绝崖上是必死无疑,但她并不打算阻止他,也并不想阻止他。
她知道,若他明日荒绝崖上不死,则日后,会死得更惨,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十分相信这一点。
看在他一番痴情深爱自己,及朋友一场的份上,她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照顾好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