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片很大的空间。
虽然深藏地下,但向上仰望时,竟然空间感极强,黑色布成天幕,甚至还有闪亮星辰在其上点缀,而楚欢左近,则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墓碑,遍布方圆百米空间,再稍远处,则已经无法看清其中究竟有什么,因为已经被夜一样的颜色吞噬。
那些墓碑都发散着光芒,那光是缠在墓碑上的,呈六芒星状,和缠在楚欢身上这一条,非常相似,仿佛孪生兄弟。
楚欢左右看看,以大衍求一之术计算周遭环境的人数,却发现空荡荡的无数可计。
假的。
这个空间是虚假的。
楚欢得出这个结论。
他又想起刚才那个长老会成员约翰帝依,被一拳击中时,他碎掉的身躯里,竟然会迸射出机械零件来,这证明了,约翰帝依是……机器人?
有些不可思议了。
如果约翰帝依不是冒名顶替,那么一个生活在十六世纪的巫师,不但能够活到现在,并且能把自己的身体,换成机械制造,是巫师们的炼金水准太过高明,已经超越了科学发展的极限,还是约翰帝依掌握了未知的科技,比如某某金星人火星人的遗留之类。
楚欢被那六芒星之光缠绕,无法挣脱,躺在地上胡思乱想着。
另外就是有关这六芒星之光,性质也很奇妙。
十字军荣耀是操纵光,鬼神家是控火,而东方流传甚广的古武术,则是对于风的掌控,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连不成?
还有六芒星不是大魔王的标志么,一个教庭长老会成员脑袋后面冒出这种形态的玩意儿,真是有够道德败坏的……
楚欢脑子里掠过种种念头,而这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似乎有半个小时的样子,还没人来处理他这个俘虏,不禁让楚欢有些不耐烦。
“喂!有没有人啊!没人我可走了!”
楚欢大声喊了起来。
声音在这片空荡荡的空间里,传播开去,似乎带着极大重量一样,激起了那些发光墓碑上的光点飞舞,但是一群群的萤火虫,翱翔于这片寂静空间,那些光点飞舞盘旋,往楚欢靠近过来,越是接近,楚欢越是清晰感受到其中藏着的……意志?
嗡嗡嗡嗡……
光点们颤抖着飘浮在楚欢周围,做出共振形态,一种只在极低频率传播的声响,就此扩散开来,如果楚欢是只蝙蝠,大概能够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可是,楚欢修炼得境界再高,也不可能让耳朵变成能够接受低音波的蝙蝠耳朵。
“喂,你们在说什么?”楚欢好奇的问。
那些光点,似乎是某种意识的具体呈现,楚欢对他们的感觉很熟悉,似乎见过一样。
唿!
光点们开始疾速飞转起来,像是一只只的蜜蜂那样,绕着楚欢乱转,似乎在嗅探楚欢身上有没有它们所熟悉的花蜜味道,而最终结论是,它们很喜欢。
于是,一颗颗光芒,仿佛扑火的飞蛾那样,往楚欢身上缠过来。
一颗又一颗,无声的震动在空气的传播,获得了食物消息,以这种渠道,通知到了所有的成员意志中,于是越来越多的光粒,往这边聚集过来,扑展到楚欢身上,转眼间,楚欢就成了个光人。
“你们这是把我当成食物了啊。”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教庭的地下坟场?”
“但这些光的属性,非常神圣,神圣这个词……,可笑,应该说是正统才对,非常纯正的圣光。”
被越来越多的光点落满身体,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感受到了那光的炽热威力,仿佛是一颗又一颗的噬血怪物,在拼命钻破他的皮肤,又想要吸食他的血肉,楚欢忽然明白了刚才那种熟识感从何而来,这些光芒,分明就是教庭最正宗的圣光。
无论是天神降临,还是上帝意志,其内容属性,都属于十字军荣耀的一种,而十字军荣耀的主体,则全部都是圣光,能够增强力量、增加精神意志等等方面,都是圣光的属性之一。
可笑的是,明明该是纯洁善良的圣光,在这个地下坟场里,却贪婪噬血的像是最可怕的恶魔。
那些圣光似乎习惯于从活人血肉中汲取养分,此刻骤然嗅到楚欢的味道,就已经疯狂,星星点点聚集过来,几分钟之内,已将楚欢裹成一团光茧。
闪耀着的、圣洁的光,看起来就仿佛奇迹一般,如果被信徒看见,肯定会伏地叩首膜拜,可谁能想到,其中所藏的杀机与邪恶。
楚欢感觉自己表层的皮肤已经被那些圣光钻透。
光是一种能量形式,它的形态在波与粒子间来回变换,这种神奇的物质在地球上没有第二份,而掌握了光的人,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楚欢虽然拥有一种天使羽身,但他对圣光的了解,仍然很潜,或者说,接近于零。
此刻身体被光穿透,那些光开始掠夺他体内的血肉精气,对此,似乎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羽身。”
楚欢不得不祭出羽身。
原形态、天使、恶魔、人火、鬼火、神火……
五转羽身,一一祭出,但这些流动于他体内的能量,还未及探出体表,形成完整羽身,就已经被圣光吞噬。
金色神火出现时,烧灼了大片圣光,流动着金液,甚至溢出体表,将圣光们驱赶一空,可刚被教皇重创的神火羽身,显然并不完整,数息之后,就又被无穷无尽的圣光吞噬。
楚欢脸上还是一片平静。
这种平静会让某些人觉得不安。
似乎有某种即将爆炸的危险气息,正在空气中蔓延。
宗座宫祈祷室中。
教皇仍然在祈祷,约翰帝依站在墙壁边欣赏油画,那些被楚欢砸烂的脸,此刻已经恢复如常,一头金发飘逸,那张典型的英国大鼻子式绅士面孔,似乎没受什么损伤。
祈祷中教皇,忽然抬起头来,望向祈祷室的穹顶,层层递进圆弧勾勒成的玻璃穹顶,似乎有光芒一亮,教皇的注意力,就被这阵光芒吸引过去。
而约翰帝依此刻也发出一声长叹,还没说话,祈祷室外就传来伍德凯尔雷的一声热情高呼:“我亲爱的主人,你在忧愁什么,您永远的仆人在此等候您的命令……”
“闭嘴,滚开!”约翰帝依毫不客气的说。
外面的声音立即消失。
教皇已经停止祈祷,站了起来,看到约翰帝依正在欣赏油画,并且还是欣赏那张被楚欢烧掉了十分之九,只剩一个黑框的圣母像,他那张老脸,不禁抽动了一下。
“先生,你毁了我的画,你曾经保证过,它会一直完好如初的。”约翰帝依回头看向教皇,声音肃穆,这样的姿态,才像是一个真正的英国绅士,而不是如同和楚欢对话时,仿佛是个没头脑的小丑。
“在圣光庇佑下,它原本该存在到天堂降临世间那一刻的。”教皇如此说,他望着穹顶那圆玻璃,画了个十字,试图避开约翰帝依的正面质询。
“我需要一个解释,并且,我保留向长老会提出申诉,要求你的赔偿的权利。”约翰帝依高傲的挺起了脖子。
“是那个东方人蔑视了上帝的尊严。”教皇不动声色的转移责任。
“被上帝祝福,可以代圣父在人间行使无限意志的你,无法阻止那个东方人对上帝的亵渎?”约翰帝依步步紧逼,“或许你已经老了,上帝不再眷顾于你。”
“上帝不会眷顾邪恶者,只要我们信仰坚定,上帝的光辉,永恒不灭,即便他的身体、他的行为,都已经接近于异教徒,但上帝仍然会宽恕他。”教皇那张老脸,却仍然沉静,并且不露声色的指出了约翰帝依的最大弱点。
约翰帝依一下子无话可说,只能瞪着教皇:“你……!”
用炼金术制造身体以延续生命,禁忌得活了三百多年,是约翰帝依背叛上帝的证明,但即便这样,上帝仍然把最强十字军荣耀之一的创造,赐福于他,可见他在于教庭之内,地位多么特殊。
但拥有禁忌身体,仍然是约翰帝依最大的痛脚,这让他永远不可能问鼎长老会会长的权利之位。
而综合两位教庭高端人士,刚才充满了宗教意味的虔诚对话,翻译成凡人听懂的语言,就是:
“你丫没办法保护老大的地盘,被外人闯进来了,还毁了老子的宝贝,你赔!”
“不是我不保护老大,是那家伙太强大,我没办法。”
“老大给你派了那么多人马,你丫竟然还是抗不住?你老了吧,老了就把位子交出来!”
“你小子出身不正,我交出位置,你也坐不稳,别想太多了,洗洗睡吧……”
总之,就是这样的意思。
而教皇和约翰帝依在对视一会之后,忽然两人齐齐色变,因为在他们感知领域中的圣地根基,忽然摇曳不稳,似乎什么东西,爆炸了。
可那究竟是什么?以圣光构成的英灵墓地,绝对无可动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