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在证明了自己确实没事后,终于获得了摘掉氧气罩的权利。
“谢谢你万铃,我欠你一条命。”楚欢说。
“这我可得好好记下来。”万铃嘻笑着,细嫩手指在空中虚画着,仿佛在记账一样,“楚欢欠本人小命一条,即日偿还,概不拖欠,对了,你打算怎么还?”
万铃娇媚的眼神让楚欢没来由的心动了一下,就笑着说:“以身相许怎么样?”
“流氓。”万铃的小脸上有红晕一闪即逝,“本小姐要嫁人,首先要英俊,其次要懂情趣,第三要有成百上千万的资产,你自己数数,一点两点三点,你差多远?”
“哈哈。”楚欢直笑,“开玩笑而已,难道你还当真了?”
“去死!”万铃当即翻脸,手上拿的毛巾‘啪’一声甩在楚欢脸上,转身,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往病房外走。
“万铃?你去哪啊?”楚欢抓下毛巾,惊讶的问。
“去换衣服,再给一个混蛋拿点日常用品。”万铃的声音已经是从病房外传来。
楚欢嘿嘿直笑,这时旁边病床上一个小年青问了:“兄弟,你女朋友啊,够辣的。”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楚欢笑得像只狐狸。
关于楚欢的伤势,医生说是内部软组织挫伤以及轻微骨折,在用药之后,更是嘱咐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但是在一天后,看楚欢和病友聊天时那中气十足的模样,谁都不会相信这曾经是一个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的伤重员。
实际上,楚欢的身体被罗平安用‘劲’袭击,就目前来看,只是暂时性的冲击了楚欢体内经脉骨胳,就像是一剂麻药一样,并没有伤及根本。
二十四个小时的恢复已经让楚欢几近痊愈,楚欢不知道罗平安是故意留手,还是他的恢复能力超出平常人,总之,他觉得自己没事了。
楚欢强烈要求出院,他还有太多麻烦要处理,留在医院里只会让他觉得心焦,更心疼那些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钞票。
主治楚欢的年轻医生几乎为楚欢的奇迹式痊愈跌破了眼镜,又做了一些仪器诊断后,终于放楚欢出院。
医院门口,楚欢和万铃说再见。
万铃有些不舍:“你打算去哪?”
楚欢想了想:“还是要找到姓罗的那个家伙,第一是报仇,第二是要回我的家传宝贝。”
万铃:“你因为掉江里没死所以武功大进了?能打得过他了?”
楚欢露出‘你是笨蛋么’的表情:“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我们练拳的,凭的是苦练,哪有那种好事。”
万铃撅嘴:“那你还是打不过他,而且看他挺有地位的,手底下很多马仔,你武功比不上人家,势力比不上人家,还要找他?你是不是想找死呀!”
楚欢摇头:“别劝我。”
万铃尖叫:“谁管你这家伙死不死呢!”
说罢,她转身,背上的小坤包被抡飞起来几乎砸到楚欢的脸,接着高跟鞋‘磕打磕打’一阵急响,仿佛夜雨打芭蕉,在医院门口的柏油马路上,拥有两条长腿的婀娜身影渐行渐远,片刻功夫就淹没在来往人群里。
傍晚的桔红色日头下,楚欢瞅着万铃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也转过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在楚欢来说,整个新京市称得上‘家’的地方唯有艺术家村的那个小简易屋,虽然它又破又旧,但楚欢想起‘回家’这个念头时,浮现在脑海中的映像,却只有它。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维持着仿佛被盗贼浩劫过的凌乱,楚欢咬着牙,木然愣了一会儿,开始整理收拾,楚欢本以为自己该有点触景伤情,会感觉到愤怒或者其他相似的情绪,但他没有,心里只是空荡荡的。
等到楚欢将一切整理完毕,夜空上已经是星斗满天,仰头望着那灿烂而又亘古永存的星辰们,楚欢的心思逐渐澄净下来。
心思似有似无,视线中北斗七星的光却是骤然一亮,仿佛是眼花,又像是错觉,但无论如何,与之相应而起的,是右肩、右腿以及左手三处的气血跳动。
右肩,巨门星位。右腿,贪狼星位。左手,破军星位。
一旦踏入了‘打神’的门坎,那种心存天星、打神落窍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简单,仿佛之前楚欢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只要那层簿簿的窗户纸被捅破,所谓‘天星入神窍’,所谓‘劲’,都应运而生,如此简单。
这似乎是武侠小说里的穴道相类似,又有许多不一样。
楚欢凝立了许久,骤然一动,一步往前迈出,肩不摇,腰不动,单凭着腿部发力,左手直打而出,动作显得突兀、僵直而又暴力,直捅捅的打出去,竟然撕裂空气,打出了‘叭’一声脆响。
等到进势中止了,楚欢脚掌抓地,又是一次长打,接着是三次,四次,仿佛面对着杀不绝的千军万马,手持长枪,一步一杀,步步不停,血战血亡!
‘叭叭’声不住响起,有股血腥杀伐气凭空滋生,在这一瞬间,但这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楚欢独自一人,一个个不断重复的简单动作,竟然打出了千军辟易的惨烈。
走了七步,楚欢力竭了,似乎连运七次‘劲’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劲’这种东西在此刻的楚欢看来,就是气血的极速运行,带动骨肉筋络做出极度扩张,那是种人体的超极限运作,普通人只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才能达到这种状态,比如看到儿子被压在车底的母亲,能够空手抬动一辆小轿车。
所谓化气,就是把这种气血极限运行的状态保持成为常态,时时刻刻都能够暴发出超越人体极限的力量、速度和精神力。
这其中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打神’的打落天上星位入人体关窍。
楚欢不知道其他练拳的,是不是也有如他一样的法门,但是按照他所观察,‘劲’只要滋生,就该是遍布全身,并且可以控制自如,但此刻楚欢能够发劲,却不知道‘劲’这个东西是如何产生的,也就是说,按照道理,这不是他目前能够领悟的东西。
他此刻却只有三个部位可以运用‘劲’,仿佛血气一旦离开这个三个点,就变得不受控制,无法保持极限状态的运作。
而这三个楚欢身体上被启发的气血点,恰巧是‘破军长击’‘贪狼吃月’和‘巨门铁闩’这三招的主要发力点。
这其中必定有关连。
也许这缘于无名术数与拳术密不可分的特点。
也许更是拳术范畴内无法理解的神奇与神秘。
而所谓的‘劲’,似乎还有层次之分,此刻楚欢掌握的,就不如罗平安的那么圆融、强大与能控制,打个比方来说,楚欢的身体里有一盆水,每次发劲,都是整盆泼出,而罗平安的每次发劲,则是一小碗一小碗的,留有余力。
并不是力气大就会赢,刚极易折这个道理楚欢仍然是懂的。
楚欢自问以现在的状态,虽然初步领悟了‘劲’,但如果对上罗平安,胜算仍然非常小。
不过,打不过,就不打了么?
楚欢眯起眼睛,骤然撮嘴一声喊,寂静夜色里,仿佛一声炸雷凭空闪现,喊声中,楚欢猛得跃起,仿佛恶狼一样,做出扑击的架式,两手两脚,直插入眼前的红砖墙。
‘嚓啦啦’一阵崩裂声,那砖墙被楚欢一阵蹬抓,顿成了个米许的破洞,上半片被撕碎,四下迸溅,下半片被蹬塌,直砸进了泥土中。
贪狼吃月!
这个威势,是以前楚欢无法想像的。
如果抓在和蹬在人身上,可以想像那骨断筋折血肉横飞的惨状。
贪狼吃月的势子尽了,楚欢脚步落地,没停,反而又是斜肩挺身直撞而去,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此刻楚欢的架式和罗平安当初撞楚欢下江的架式,如此相似。
没错,这就是巨门铁闩转守为攻的浑厚不可挡!
一肩撞到只剩下簿簿一层的砖墙上,竟然产生了爆炸般的效果,只见碎砖飞舞,仿佛子弹一样被弹射出去,最远的竟然砸出了几十米,只听得噼啪乱响,无数玻璃被砸碎。
“哈哈哈!这就是拳中有神!”楚欢仰天大叫。
罗平安说他拳术有形无神,楚欢当时还觉得不服,此刻才明白,所谓的‘神’,就是‘发劲’,就是那与招式相对应的,劲与精神!
破军长击的是永击不退的惨烈,贪狼吃月是以强凌弱的暴虐,巨门铁闩则是无物不可挡的横栏挡与转守为攻的出其不意!
也就是这么简单!
楚欢正兴奋着,耳中忽然听到了吵嚷声。
“哪个王八蛋半夜鬼哭狼嚎的!啊?还敢拆老娘的房子!快来人啊,咱们村子招贼了,招强盗了,招拆牵办公室了!”
那女声浑厚尖锐,听得如此耳熟,等到那粗如水缸般的人影再映入眼帘,楚欢立即认出是房东彩姐到了。
楚欢可不想惹她,这肥女人绝对是特殊材料做的超强度麻烦,一旦招惹上了又该破财免灾了吧?
于是楚欢摆开双腿,趁着夜色一阵狂跑。
这个家,不要了,那里没什么要紧东西,也没必要再要了,没了老爷子,无所谓家不家的,楚欢独自一个,到哪都能活着。
灰蒙蒙的夜色下,在满天星斗映照中,楚欢跑着离开了艺术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