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说,她半年前便在诸神教总坛见过那个盒子,由此推断,盒子并非丢失于两个多月前。但除此之外,盒子丢失的真实时间和其它细节,我一无所知。
梦遗大师隐瞒盒子丢失的真实时间,也许有其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是,他同时也应该有足够的自信,认为撒下的谎言没几个人知道,包括少林&武当门下的弟子。以少林方丈之尊,是不会随意向江湖散布假消息的。
我以试探性的话语揭穿谎言,只是想向少林方丈证明,我知道一些不人为知的秘密,也许还有能力解开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疑团。当然,在场的除了少林方丈之外,其他人肯定觉得我的话没头没脑,前后无法连贯,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只要少林方丈心知肚明,我们就有安然离开的希望。武当掌门不止一次说过,这次行动进退,由少林方丈全权作主。
梦遗大师很无奈地笑道:“王兄弟,你不愧是诸葛神甫的徒弟,不但剑法得其真传,连为人的神秘诡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把别人弄得措手不及。”
我语带双关地说:“大师,经过我这几天以来的观察和思考,大概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神秘诡异的角落,有些是无心插柳,有些是迫不得已,还有一些是刻意为之,但在彻底理解它们之前,很难判定究竟是善还是恶。”
这话主要是在进一步暗示梦遗大师,我知道他在盒子丢失的时间上撒了谎。
无聊道长在旁冷笑道:“王大侠,你的狡辩技术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我笑着反击道:“那当然,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但肯定比道长你的剑法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无聊道长刚要开口,其师兄在旁威严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了嘴巴。
梦遗大师叹道:“王兄弟说得有道理,所谓的光明正大并非就是善,神秘诡异也未必就是恶。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你很难令人相信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善。”
我笑道:“大师说话太客气了。其实是,你们已经认定我的所作所作是罪恶了。只不过,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并不在乎你们的看法而已。”
梦遗大师道:“王兄弟,你这种态度,怎么让人相信,五天之内能找到盒子?”
我笑说:“大师,态度和能力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梦遗大师:“你如此胸有成竹,是否早已知道盒子在哪儿?”
我笑道:“大师,你就别再旁敲侧击了。既然我是那么的神秘诡异,如果说得太过清楚明白,岂不是名不符实?”
沉默许久的无厘道长插言:“少林&武当几十条人命死在你和归无情手上,好不容易把你们一起找到,有机会讨个说法。刚才梦遗大师网开一面,本想让你一人离开,你执意要与归无情并肩作战,现在你却想凭一句简单的承诺脱身?”
我叹道:“简单的承诺?要是找到盒子真那么简单,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吧?”
无厘道长:“我说的简单,是指没什么可以约束你兑现承诺。”
我冷笑道:“我只不过不想看到再死伤更多的人命,才向梦遗大师许下这个承诺。你们要么相信我,要么付出巨大的代价将我们三个歼灭。决定权在你们手上,自己看着办吧。”
无厘道长也冷笑道:“为了整个江湖,少林&武当再大的代价也付得起。”
我尚未答话,无厘道长的身子已经凌空而起。剑光就像流星,在夜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变成点点滴滴,向我们激射下来。
我心中一凉,糟了,没想到我费尽口舌,软硬兼施,最终还是被此人看出了破绽,现在,他已率先发难了。
战端一开,局面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自己稀里糊涂地死在此地还在其次,更让我痛心的是,连累叶欣和孙无用也无谓地送了性命。还有,假如归无情回不去,上官飞鹰会怎么对待李开心和阿红,实在是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发慌,立即提剑上扬,摆开架势全力迎敌。孙无用虽然力道已失,但本能反应不比别人慢,刚要伸拐奔跑而出,我立即以左手残剑挡住了他,同时回头给他一个眼神。他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立即收手站立原地不动。
我之所以阻止他,是觉得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对方并没有全力攻击,只有无厘道长一个人出手,也许只是在试探。如果让孙无用去迎战无厘道长,就真将底细暴露无遗了。干脆让他站立一边压阵,我与归无情去架住无厘道长,起码还保持了一点神秘感,对方一时之间还不敢过于放肆。
无厘道长的剑光半空中忽然拐了个弯,向左攻向归无情。这也证明我的猜测似乎没错,他没有采取正面攻势,而是迂回试探。假如我们三人全部迈开步伐,亮出招式,对面的梦遗大师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看不透我们的真正底细,也有助于他们的下一步部署。
孙无用双手下垂,冷冷地看着梦遗大师和其他的少林&武当众弟子。
我从他身前绕过去,奔向归无情。此时无厘道长的剑光已接近归无情头顶,归无情要化解攻势,最好的办法是向右边退却,然后与我联手反击。
归无情果然朝我退了一步,身子一侧,手中剑斜向上全力刺出。
我脚步没停,全力向前奔跑。瞬间便与归无情并肩而立,同样出剑迎向半空中的无厘道长。
这样一来,在我们两人的夹击之下,无厘道长便无法靠近孙无用,他要么接下我们两人的剑招,这样太冒险了;要么腰间发力,向自己的右后方落地退开,其攻势化为乌有,试探就此结束。
但是,无厘道长作出了第三种选择。
他在我与归无情的剑上各自击了一下,借着这两击之力,向前弹射而出,身体直接落在我们左后方的草丛里。
这对他而言其实是最坏的选择。因为他将自己与梦遗大师等人隔开了,而且离我与归无情太近,假如我们两人同时进逼,痛下杀手,也许能将其毙于剑下,而梦遗大师的救援根本来不及。
只有我心里清楚,他这一着并非最坏的选择,因为草丛里躲着叶欣。
到现在我才知道,无厘道长并非率先向我们三人进攻,也不是要试探我们的深浅。而是他发现了我们身后草丛里的叶欣。他玩了这么多花样,全是虚招,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叶欣。
无厘道长可能不但发现身后的草丛里有人,而且还知道此人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否则,他不会这么大胆贸然落在草丛里,如果里面藏着一个高手,他此举跟送死差不多。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打算挟持叶欣。
我大吃一惊,手上铁剑尚未换招,双脚立即向前冲,试图阻挡无厘道长对叶欣的伤害。归无情也挺剑跟上,他不知道草丛里另有其人,他的反应是为了与我联手将无厘道长格杀,至少将其击伤,或者逼退到火光不能到达的角落。
我与归无情心中想法不同,但行动一致,速度相当,出剑的凶狠程度也接近。
无厘道长的身影在草丛若隐若现地闪了几下,重新站起身已是五步开外了。
我们两把剑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只可惜最终并没有伤到了半根毫毛。
不是我们的出剑速度太慢,也不是他的身法太快,而是,他站起身时,左手夹着叶欣在胸前,右手剑刃架在她的脖子上。我与归无情一左一右两把剑,在离叶欣咽喉一尺之外定住了。
忽然出现这一幕,归无情显然比我更为震惊。他看了看我,又望望无厘道长,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叶欣脸上。对他而言,叶欣是个陌生人,一个弱不禁风的未成年小女孩。接着,他撤剑后退,站在三步之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也无奈地撤剑,后退一步,冷笑道:
“道长,作为一派掌门,这种行为不太光彩吧?”
无厘道长叹道:“对付非常之人,只能用非常之法。”
我说:“可你要对付的非常之人是我,并不是这个小女孩,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厘道长说:“既然如此,你们三个现在可以离开。”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但情急之下无法可想,只能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她跟我没关系。其实现在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包括归无情,都清楚这个小女孩跟我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控制了她,就等于控制了我。大家所不知道的是,控制了她,同时还控制了孙无用。
孙无用也已转身来到我旁边,他倒是比我冷静多了,并不说话,也没试图前冲以武力解决问题,像归无情一样,双眼冷冷地盯住无厘道长手中的剑。我知道,他心中的愤怒和担忧肯定比我更强烈,只是无法发作出来而已。
我叹道:“道长,假如我们三人离开,你会怎么对付这个小女孩?”
这又是一句废话。他是不会让我们就此轻易离开的,但我心神慌乱,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无厘道长阴阴地笑道:“处置权在我,无可奉告。”
我说:“你以一派掌门之尊,当着众弟子的面挟持一个小女孩,我很难想象,你以后怎么在武当山上为人师表?”
无厘道长叹道:“少林&武当遭遇千百年来最大的危机,如果能扭转形势,我纵然身败名裂又有何妨?相信现在后面站着的众弟子,能够理解我的做法的。”
我冷笑道:“天下的卑鄙无耻之徒,总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此情此景,光图个嘴巴快感没有意义。我骂得再难听,他也会无动于衷。他拿到了谈判筹码,而我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所谓江湖秘密,一无所有。他提出的条件必将相当严苛,我害怕在叶欣的性命和那些无法达成的条件之间作选择。这就是我一直旁敲侧击,肆意谩骂,却没有主动切入正题的主要原因。
无厘道长果然木无表情,沉默不语。这是只老狐狸,他在等着我投降,低声下气地与他谈条件。
无论多么艰难的选择,我还是必须得面对。再拖下去,对我们的形势更加不利。
我长叹一声,问道:“道长,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无厘道长言简意赅:“少林寺丢失的铁盒子。”
这个条件不难,我心里一松,脱口而出:“我刚才已经答应给你们盒子。”
无厘道长接着说:“还有秀水镇地下城堡的路线图。五天以后,你带着这两件东西和一个人一起来见我们。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我杀了这个小女孩。”
我不假思索地问道:“一个人?那是谁?”
他冷冷地说:“李开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