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国的大理寺,自从脱离刑部、自成一体后,便多了个很少启用的隐藏功能~~验证皇家血脉。
因史上发生过不少后宫与护卫私通的丑闻,各国便增添了这项职能部门,但出于各种考虑,并未单独设立,而是与刑部或大理寺合在一起,毕竟不是每个后君的孩子都要验证血脉,一般能与侍寝记录相合的,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尤其是常受帝王宠爱的后君,谁会蠢到与护卫私通?
能与护卫私通的,通常都是长期受冷落、甚至已被皇帝遗忘的人。
东方凌天派人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座偏僻而破旧的宫殿,然后看到五岁的天婴和那素容素装的男子。
待婉侍官捧来侍寝记录、终于翻查出醉酒之夜临幸过一名叫阿礝的宫奴时,她心里不淡定了。
看着见人毫不惊慌害怕、还无比沉静地和爹爹一起下跪行礼的五岁女孩,她问阿礝:“告诉朕,为何为她取名天婴?”
阿礝跪在地上道:“奴虽读书不多,却知皇上是天女帝王,天女的孩子,又是刚出生的婴孩,所以……”
“所以你就叫她天婴?”本觉天婴这个名字极富学识、内涵非常丰富的东方凌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仅仅是这个,还因、还因……”阿礝那平淡无奇的脸垂得更低,“皇上的名字里有个天字……”
东方凌天默然了。
若非她的后嗣,怎会连取个名字都如此用心?民间的孩子谁又敢用这个“天”字?
百姓取名虽然不必避用帝王名讳,但天婴这样的名字,无论从哪一层意义上来说~~不管是天的婴孩,还是天女帝王的孩子,都绝对无人敢叫。
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属于无知者无畏类,毕竟连凤后的孩子在取名时都没敢往这上面想过。
但这也从反面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虽然地位低下,连生下皇女都无人知晓、无人过问,却还是想通过孩子的乳名向世人证明她的存在,也证明他自己在帝王后宫中存在过。
想到这一点,再看看屋顶有洞、四处漏风的破旧宫殿,很难不为他感到心酸。
有了侍寝宫录,接下来便是去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滴血认亲。
之所以要在太庙滴血认亲,自然有请列祖列宗帮忙甄别的意味在里面。
虽说太庙里若真有那么多鬼魂会让人不寒而栗、若无鬼魂则此举无用,但上到帝王,下到贵族臣民,滴血认亲时都是这么干的。
而此滴血认亲,与异世古代的滴血认亲又有所不同,因为多了一样东西:阴干的离合草。
离合草乃灵草,只生长在尚有灵气存在的山顶或山崖峭壁,其日夜受天地灵气和晨露的滋养,为古今滴血认亲者的不二物选。
东方凌天、阿礝和天婴、大理寺卿曹续莘、御医院最高御医、左丞萧陵、右相穆丹薇、刑部尚书莫贪求,以及户部官员林岱玉,再加上婉侍官和依朦,共十一人依次进入太庙,跪拜后才取出所需物什。
天婴年纪虽小,却一脸冷肃,指肚被划破时,她不仅没哭,连眉都没皱一下。
将细节看在眼里的东方凌天立即改了主意,走到供案前,自己动手放血入碗。
大理寺卿曹续莘从最高御医手里接过离合草放入碗中后,所有人都紧张地看了过去。
两人的血,在十一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相融于水中。
除了阿礝和天婴,另九人几乎都屏住呼吸,继续盯着碗的眼睛眨不敢眨。
片刻后,相融后的血液开始被阴干的离合草吸收,虽过程缓慢,众人却是暗暗长舒一口气~~虽然结果如何并不干她们什么事,但若此女非皇上血脉,皇上必会发出雷霆之怒。皇上一怒,她们还能不被殃及?
相融的血液终于被离合草吸收殆尽,看着身体变得饱胀、颜色发红的离合草,众人皆撩衣跪下:“恭喜皇上!恭喜殿下!”
东方凌天却走到阿礝面前,温声道:“为何不见你有丝毫紧张害怕?”
“奴虽身份低微,身子却干净,”始终恭谨垂首、不对东方凌天抬起眼帘的阿礝道,“孩子是皇上的,奴心中无鬼,自然无畏无惧,验一万遍奴也不怕。”
“验一万遍?”东方凌天笑了起来,“那岂不是要把朕的血都放干?”
“奴……奴不是这个意思,”阿礝连忙跪下,急切道,“奴只是、只是……”
“好了,朕知道,”东方凌天亲自伸手将他扶起,“归玉君礝璃生下皇女,朕却不知,这是朕的错。”
归玉君?礝璃?
已经起身的众人一听,皆知这是皇上赐给阿礝的封号和新名字,立即再次跪下:“恭喜归玉君!”
阿礝露出一副不知该咋回礼的窘态:“我、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送给大家,就别、别恭喜了……”
“哈哈哈……”东方凌天大笑,“傻瓜,哪里需要你送她们东西?该她们送你才对。”
“是是是……”
“可不是……”
“皇上说的是……”
被阿礝逗得忍不住咧嘴的几人立即附和,心道回去后要赶紧寻备个好礼。
之后,婉侍官和依朦难以避免地挨了一通骂。
“朕醉酒不知,你们也不知吗?”变脸的东方凌天声音冷怒,“天婴乃朕之后嗣,却因你们的疏忽,朕差点失去一位皇女,此事,你们难逃罪责!”
“臣婢有罪!”婉侍官噗嗵跪下,“让归玉君和小殿下受苦,是臣婢的疏忽,臣婢领罪!臣婢愿日夜伺候小殿下以求赎罪,求皇上恩准!”
“准!”东方凌天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用惯的人赐了出去,让众人心里惊讶的同时,开始琢磨皇上真正的用意和心思,“立即着人收拾祈云宫揽月殿,更名天婴殿,归玉君想布置成什么样,都按他的意愿来。”
“是,臣婢马上去办!”婉侍官起身后就小跑而去,先召集人手把宫殿打扫干净、牌匾换掉。
东方凌天又转向贴身护卫:“依朦,协助婉侍官调二十名宫奴入祈云宫。”
依朦领旨而去。
“走,先去御书房待会儿,正好给天婴取个学名。”东方凌天看向父女二人时,声音再度变得温和,还牵起天婴的小手,“天婴,可希望母皇为你取名?”
天婴仰起小脸儿点头:“爹爹经常念叨,说今生别无它求,只希望能得皇上赐名、希望有地方让天婴习文断字有学识。”
这话让东方凌天心里一酸,却道:“天婴,你是朕的皇女,要称朕为母皇,称归玉君为父君。”
天婴低下小脸儿:“我、我知道……”
“知道?”东方凌天讶然,不解她为何知道还要如此称呼阿礝。
天婴依然低着小脑袋:“父君都教过,但他说,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如果母皇真忘了我们,他就想办法带我出宫,去宫外谋生路,挣钱供我念书。”
“……”东方凌天竟失了语,半晌才道,“天婴,不会有那一天的。待安顿下来,母皇就为你安排教师入宫授课。”
“谢母皇,”天婴噗嗵跪下,“有母皇在,父君以后便不用再为天婴受苦了。”
五岁孩童此言此行,让众人感到甚是心酸,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破漏之地,父女俩生存得该有多艰难。
东方凌天什么也没说,直接抱起天婴走向御书房。
众臣告退。
待人走净,一道身影才无声出现,发出低喃轻叹:“对不起,玄月,我只能让你一生富贵,无法给你一世爱恋。”
正随东方凌天前行的归玉君礝璃似有所觉,猛然一个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扫视一圈,依然什么都没有,不由失落地垂下眼睫。
“怎么了?”东方凌天顿住脚,回身问道。
“没什么,”礝璃忙道,“臣君只是突然想起天婴的衣物用品落下未取。”
“别惦记了,天婴会有很多符合她身份的新衣物,”东方凌天温声道,“一会儿就有人来给她量体。”
礝璃点点头。
三人继续前行时,赤玄司幽正以楚晗的面目闪向西真国。
那里,将要施展逆天的起死回生术,她必须阻止,不能让宇文询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