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祭司的祭殿书房里,千若手执书卷,静静地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似看得认真。
悄然而至的楚晗正凝视着他的侧影,却见那刚才还无比娴静的人,竟猛然放下书卷并迅速掏出备好的素帕,捂紧嘴唇呕吐起来!
“呕……呕……”他干哕着,帕子上除了口水,并无污物。
“千若!”楚晗几步就奔了过去,手在他的背部轻拍轻抚,“怎么了?”
“少主?”她的突然出现,让千若的呕吐声戛然而止,但不过两息,便再顾不得她,微微弯下腰捂紧嘴继续干呕起来,脸上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看到他的样子,楚晗猛然想起千羽怀孕时……莫非……
她慌忙抱他到供最高祭司临时休息的睡榻上,一边展开窥心镜法,一边将手心贴在他的喉咙下方。
一股股炙热的真气冲进千羽的体内,压下那让人严重不适的胃中翻滚,他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少主,”他的一双棕眸直直看着她,神情却很安定,“你回来了。”
“好些了吗?”楚晗一手继续为他排解不适,一手打开被子为他盖上,然后握住他触之冰凉的手,输进炙阳掌的热力,“久坐屋中,又不生火,人怎么受得了?”
被关心的千若闻言,将脑袋往里偏了偏,眼中闪出泪花:“千若有罪。”
楚晗看着他的侧脸:“所以你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可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千若的泪顿时流了出来,滑到耳边和发林:“千若知道。”
“知道你还糟蹋自己的身子?”楚晗怒斥着,伸手将他的脸扳过来,却被他脸上的泪水湿满手指,心,顿时软了软。
难怪殿院和门外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必是怕人听见他的动静、察觉出他的异常,才撤了去。
最高祭司怀有身孕的事若是传出去,不知会在风纯国掀起多大的风浪,搞不好命都得搭进去。
“千若有罪。”他重复着那句话,“无论怎么做,千若都对不住少主……”
“既然对你来说杀不杀我都一样,那何不把握住现在呢?”楚晗叹息,“我不知道你和千羽为什么要执剑以对,但我能确定你们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一个爱着自己妻主的男子却向她举剑,必定有他的原因。千若,我不再逼问你背后之人是谁,也不再逼问你任何事,我只问你,是否愿意忘掉那人带给你的影响、忘掉一切,回到我身边?”
“少主!”千若泪眼婆娑,“真的肯原谅千若?”
“不然怎么办?”楚晗无奈般叹口气,“你的肚子里都有我的种了,我总不能让你带球儿嫁给别人,让后娘虐待我儿子!”
“少主……”千若又气又笑,又高兴又难过,“若不是有这个孩子,少主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千若了……”
说着,他的眼泪又哗哗流出来,带着不被重视的委屈。
明明盼着她来,只要她来就好,哪怕一次。
可她真的来了,他又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爱他宠他,而不是仅仅冲着孩子才原谅他。
“你啊……”楚晗用袖口擦着他那似流不尽的泪水,“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会不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怎知我不是因为了解你、爱你才原谅你?
“少主……”千若痴痴望了她半天,才坐起身扑进她的怀里,“少主带千若走,带千若回家!”
他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湿了她腹前的衣衫。
楚晗心中叹息,千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是水做的人儿!
她捧起他湿漉漉的脸,俯身轻轻吻了下那还有些冰凉的唇:“好,我们一起回家。”
千若破涕为笑,改坐为双膝跪在床上,勾住她的脖子就不放手,主动索吻。
在被轻轻放倒在床的如愿以偿中,他开始恍惚,觉得自己正在融化成水,然后被楚晗一点一点加热,再慢慢蒸发……
他已经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孕期,动作轻缓些倒是不妨事。推算一下时间,应该是在她带着他屋里屋外日日夜夜不辞劳作时怀上的。
经过了身体的亲密交融,他自动将少主改口成妻主。
楚晗又在他的前额发上亲了一下,拥紧他:“一会儿我去找琉火,跟他说说带你和千羽离开的事,你好好睡一觉。”
听到这话,千若的身体微动,欲言却又止,最后终是往她怀里拱了拱,抱得紧得不能再紧。
察觉到他的小小异样,楚晗柔声道:“怎么了?”
连大半个唇鼻也紧贴着她身体肌肤的千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道:“风纯国过年期间有重大祭祀活动……”
他顿了顿,又往楚晗身边挤了挤,贴得紧得不能再紧,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揉进楚晗的身体:“可我不想管了,只想妻主快点带千若走,以后妻主去哪里,千若就跟到哪里!”
“好,”楚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去跟琉火商量一下,看怎么办,你好好睡会儿,别想那么多。”
“嗯。”千若的脸上露出笑容,抬头寻她的唇,楚晗的脑袋微微一低,就给他一个短短的吮吻,“乖,睡吧。”
那人儿这才满足地闭上棕眸,不久便在她怀中沉沉睡去,可见在这段时间里,也是因心事而没有睡过完整的好觉。
千羽没有让她直送回屋,还未下圣山就催她来找千若。
见他执意自己走,她便放下他离开,然后在窥心镜法中看他干什么,结果却看到他摸着肚子又笑又哭地跟腹中的宝宝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用袖子擦干眼泪继续往回走。
可刚走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想了想,竟又折回山上摘了些冬季开放生长的灵花灵草兜回去,觉也不睡,就开始收拾东西,直到系好两个包裹,又检查一遍是否有遗漏,他才托着肚子慢慢歪到床上,低低地自言自语几句后,才为自己盖上被子渐渐睡去。
整个过程让楚晗看得心疼又心酸。
这个傻男人,大概就是因为爱她爱得要死,才被人所惑,狠着心向她刺出致命一剑。
如今过了几个月没有妻主疼爱的孤独日子,大抵是有些后悔了。这段日子里,想必是经常回想自己出剑杀妻主的场景,然后知道她幸而未死后,又喜又愁,已然分不清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楚晗想着千羽,不禁叹息一声,看了看怀中熟睡之人,忍不住在他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两个被人利用的傻男人,今日终于知道所爱之人活在身边的好了,以后应该是谁也蛊惑唆使不了了。
只是,带千若走的话,琉火又该多辛苦了,一人饰两角,真的很不容易。
想到那个多情的人儿,她又是一阵心疼。
千羽和千若一走,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圣宫里,连陪他承受分离之苦的人都没了。
理惠征到现在都没有挑选培养下一任圣子的动作,看来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好糊弄的。
轻轻拿开那紧抱自己的手臂,楚晗撤身下床后为千若掖好被子,才离开祭殿去找琉火。那个连骨子里都散发着妖媚之气的多情少男,还不知道她来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表情。
想到他的热情如火,楚晗的嘴角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