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晗在望月茶楼连日包夜的事,望月茶楼的俞掌柜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对方出手忒大方,仅她一人,望月茶楼就有一笔不菲的进账,而端茶送水的小二姐还拿到不少额外的赏钱,跟个满不在乎撒银子的财神似的。
除此之外,因她伤了松家那个纨绔的六个手下和松府安管家的女儿而名声大噪,让她所下榻的望月茶楼也跟着名气大增。
可忧愁的是,她同时也杀了松府安管家,这事儿就大了。
人死了,面子也跟着没了,松家肯定不会忍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如果松家到望月茶楼来找蓝眸女子报仇,望月茶楼就倒霉了,不知道得打毁多少东西,她可没有聚仙楼那种“要打架都给我滚出去打”的强硬底气,虽然费尽心思托关系攀上晋家作依附,可不代表人家什么事儿都管。
可要说把人撵走,也不太行得通。一是舍不得把送到门上的肥羊放掉、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二则也没那个能力和胆气,练了几十年铁砂掌的安管家都被她用一块路边生锈的破铁片给交待了,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凶神恶煞,别到时人没撵走,反而把她激怒,那后果可就不太好了。
俞掌柜正在锁着眉头纠结,松家就来了人,而且来的还是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松家二少,这让她心里不由一惊。可没想到松家这么给面子,说只是来向蓝眸女子约战,地点定在城外。
平白地赚了名气,包夜一个月的茶钱食宿费已经到手,而茶楼还能平安无事,俞掌柜的心里不仅松了一口气,还藏着喜滋滋,带着一脸的感激不尽亲自将松瑾带到楚晗所住的小楼下。
望月茶楼望月茶楼,如果不能在高处望月就不叫望月茶楼了,所以除了前面两层普通的茶楼,后面还有几栋单独的小楼,小楼之间有花坛石径,小楼的楼顶设有专门望月品茶的特色天台。
在松瑾的示意下,俞掌柜把人带到后就退了下去。
茶室位于小楼的第二层,松瑾刚要抬脚上楼,耳边就隐隐约约传来谈论声,虽然不甚清楚,但“松府”“晋家”这样的字眼却送进了耳朵,她的面色一凛,不由放轻脚步,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茶室的门是关着的,松瑾靠近茶室后,悄悄将耳朵贴了上去。这时,屋内的低语已换成少男的声音:“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刚进顺风城不久,就有蠢货送上门、引出那个废物和安管家。现在安管家已经死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晋家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把松府的能人一个一个地除去吗?”
晋家?松瑾的心脏猛跳一下,难道这一切竟是晋家在背后操纵指使?
“差不多吧,”屋里传来揭开茶碗盖子喝茶的声音,随后那个女声再次响起,“我们杀了安管家,又入住望月茶楼,松家定会派人来这里找我报仇,如果所料不错,这次派来的人,定是重量级的……不管来的人是谁,只要我们杀了她,再祸及望月茶楼深度遭殃,她所依附的晋家就有对松家出手的理由,到那时,连遭打击和损失的松家,很难再有还手的余地……”
屋外的松瑾已经紧紧握起了拳。
母亲说什么要给晋家面子,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晋家是三大家族中财力最强的?
有了财力,实力自然就能紧跟而上。
实力最强,自然就不能轻易得罪,只能处处忍让,前两年连瑶玳那个不争气的结结实实挨了晋家儿子的巴掌之事都忍了,可即使这样,晋家还是在处心积虑设计松家!
屋里的女子叹了一口气道,“等我们把楚家欠晋珊的人情还掉,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吞并谁,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嗯!”少男连忙答应,用厌恶的声音道,“早点了结早点走,那个晋晓升真是讨厌,趁着你和晋姗说话时一直盯着我看!”
吞并……松瑾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晋姗是晋家家主,晋晓升是晋姗的女儿,如果不认识,如果没有碰过头,一个初来顺风城的人如何能这么清楚?如何能一口说出她们的名字而语气还这么顺畅自然?
“楚姐姐,你说她们会不会今晚就来?”少男的声音道。
“难说,即使今晚不来,三天之内也必然会来。无妨,她们什么时候来,咱们就什么时候按计划行事,晋晓升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咱们这边事发就动手。”屋里的女子道,“你睡吧,茶楼只要有动静,就会有人来通报……”
屋里的两人就谁睡床谁睡榻的事继续说了几句,而松瑾却已忍着惊怒悄悄下了楼,在楼下静立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然后突然放开嗓子冲楼上高声喊道:“楼上姓楚的蓝眸女子听着,我乃松家二少松瑾,今日你伤我手下、杀我松府管家,我们松府要为她们报仇!但为免伤及无辜,本少与你约战于城外五里顺风亭,明日午时恭候,生死胜败皆由天定!”
她吼完之后,转身就走,也不管对方应不应战。
屋内的楚晗轻轻笑了。
一刻钟后的松府,松下枝一掌拍在桌案上:“晋家真是欺人太甚!”
松瑾恨声道:“若不是听到那两人的密谈,我们松家今晚就会被她们有预谋地突袭,而我们却毫无准备!她这是要一次灭了我们松家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桌上的手掌渐渐紧握成拳,片刻后又缓缓张开,“瑾儿做得对,我们要暂忍一时,只要不动望月茶楼,她们就没有借口发难。但为防万一,还是要集合所有人,严防戒备。另外,要不惜重金多请一些武林高手,同时,秘密与蔡家联络,两家联手!”
“可是,娘,万一蔡家不肯,那岂不是……”松瑾犹疑道。
松下枝摇头:“不会的,断人财路,如杀人母父,晋家使用手段巧夺了蔡家的地盘儿后,蔡家就一直耿耿于怀,只因实力逊于晋家,只能忍气吞声恨在心里。若说单独与晋家对抗,我们两家是没有那个能力,但若联手,也不是没有胜算。”
松瑾道:“可她们毕竟还没被晋家盯上,退缩着不出头也很有可能,除非我们给蔡纹好处,令她动心的好处。”
“瑾儿有所不知,”松下枝目视虚空、带着忆色道:“当初蔡家家主蔡纹被巧夺了地盘儿后,曾暗示过我,希望两家联手对抗晋家,但那时我心有顾虑,只当没听见……”
没想到还曾有这样的事,松瑾惊讶之后是了然,心下也踏实许多。
松下枝看着她道:“这件事你无需操心,我会亲自去找蔡纹谈,你只需应付好明日的约战、安排好一切可调动的人手做好准备……我们松家若是被全盘吞并,晋家的势力就会更大,表面的均衡一旦彻底打破,可想而知下一个就轮到谁,蔡纹她不是个没脑子的,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只要她产生将被灭族的危机感,加上曾经的夺地抢食之恨,她不可能不动作。我再许诺事成之后,晋家地盘六成归她,她就更不可能掉头去晋家出卖我。”
松瑾点头应下,母女俩又密谈了些时,便各自连夜行动去了。
无忧配合楚晗演了一出语言戏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一觉甩到第二天午时才醒来,他看了看坐在桌旁的楚晗,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点迷迷瞪瞪道:“楚姐姐,咱们要不要去城外应战?”
“把脑子醒一醒,”楚晗瞥他一眼,一边展开窥心镜法,一边道:“想想咱们的目的是什么。”
“哦……”无忧拉长了音调,轻轻一拍脑袋,“对啊!咱们只是坐等她们为了报仇而大肆损毁望月茶楼嘛!竟然差点睡忘了,刚刚只想起她喊的那一嗓子!”
好似为了更加清醒,他使劲甩了甩脑袋,甩得那半张着的嘴唇都跟着颤动,样子可爱得紧。甩完后坐到楚晗对面的锈凳上,上半身趴伏在不大的圆桌上:“楚姐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的眼珠骨碌碌转着圈儿:“怎么才能让这两家快点打起来呢……”
楚晗淡淡一笑:“只她们两家打有什么意思?松家的实力不如晋家,输赢胜败很容易见分晓,但若有人给松家添加助力,那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无忧仔细想了想,低声惊呼:“楚姐姐的意思,是三大家族中的蔡家也能掺和进来?”
楚晗蓝眸一眯:“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不然,这戏就没看头了。”
无忧的目光朝窗外斜看着,然后乐了,可过一会儿,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万一姓松的不相信咱们的话怎么办?她若派人去晋家查看,发现人家并没有严阵以待,那咱们昨晚不就白忙了?”
楚晗淡笑:“那如果有人以飞刀匿名传书告诉晋姗、晋府将要遭受灭顶之灾呢?”
“咯咯……”想明白的无忧捂嘴低笑不止,“咯咯咯……想想就好笑,咯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