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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盗龙袍

正月初六清晨,太阳刚刚跃上山脊,华麓宫脚下的石头路上就出现了喇嘛的身影。传灯看见他的时候,喇嘛正跳下石头路追赶一只仓皇逃窜的狍子。狍子翻山越岭一下子就不见了,喇嘛蹿到一棵树上四处打量,猛然看见正站在华麓宫院里瞅着他的传灯,出溜一下下来,老远就喊:“七弟——过年好啊!”

传灯回一声“过年好”,撒腿冲进了宫内:“大哥,喇嘛回来了!”

正跟杨道长下棋的关成羽一愣,拔腿走了出来。蹲在炕角观棋的刘全直接坐到杨道长的对面,摸起一个棋子啪地拍在棋盘上:“将军!”旁边闲聊的杨武和张彪闻声也跟了出来。

喇嘛猴子也似从一个树杈荡到另一个树杈,不一会儿就稳稳地落在了关成羽的身边,笑得一脸褶子:“大哥,你还安乐着?”

关成羽说声“还好”,直接问:“有什么消息?”

喇嘛嘿嘿一笑:“想先听好的还是想先听坏的?”

传灯抬起腿来,朝喇嘛的屁股就是一脚:“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喇嘛不看他,继续瞪着关成羽笑。

关成羽知道这个弯子喇嘛是绕定了,干脆顺着他说:“先听不好的。”

喇嘛一撇嘴:“嗳,哪能先听不好的呢?大过年的不吉利……我先说好的啦!”退后两步,呼啦一下扯开上衣,“列位大哥,请上眼!”

大家定睛一看,喇嘛的腰上缠着一根子弹带样的布带,里面鼓鼓囊囊,好像塞了不少钱的样子。关成羽上前一步,直接将那条布带从喇嘛的腰上扯下来,倒提着一抖。果然,首先抖出来是几块叮当作响的银元,后面紧跟的是一捆捆花花绿绿的金元券。

关成羽示意大家把钱捡起来,歪着脑袋问喇嘛:“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吗?”

“是啊,可是我没说碰到我手上的钱我不拿呀,”喇嘛嬉皮笑脸地往关成羽这边凑了凑,“亲大哥,古语说的好,有钱不拿彪子傻瓜。放心,这钱不是你兄弟偷的,是有人专门送的。”关成羽纳闷:“你的脸大?”

“嘿嘿,大哥糊涂了……”喇嘛吐一下舌头,拔下张彪嘴上的香烟戳到自己嘴里,“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谁?”关成羽更加纳闷,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喇嘛。

“还有谁?你孙子周五常呗……”

“什么?”关成羽一把揪起了喇嘛。

“放下我放下我,放下我,我跟你好好说……”喇嘛猴子一样攀住关成羽的脖子,两腿乱蹬。

关成羽丢下喇嘛,顺手抓着他的裤带进了宫门。

杨道长知趣地出了门。

坐在炕上,喇嘛反手揉着跌疼了的屁股,翻着白眼说:“我还是先说说那件不好的事情吧……那什么,金福死了。”

关成羽猛地瞪大了眼睛:“金福死了?”

“对,好兄弟金福死了……”喇嘛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将济南之行说了一遍。

喇嘛先是按照关成羽给他的那张纸找到那家旅馆,打听有没有一个青岛人住在这里,跑堂的告诉他,前几天有一个青岛人住在这里,没几天就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喇嘛慌了神,到处打听金福的下落,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了刘禄住过的那个牙铺子。喇嘛给了掌柜的一卷钱,问他住在这里的人去了哪里?掌柜的说,起先周五常和刘禄住在这里,后来周五常一个人走了,年三十那天上午,周五常神色诡秘地回来了,直接进了刘禄住得那间。掌柜的以为他一直呆在里面,就没有进去,初一上午,掌柜的在门外喊他们出来吃饭,喊了很长时间,里面也没有人应答,掌柜的感觉蹊跷,推门一看,登时傻眼了,屋里没有了周五常和刘禄,墙上有几个血掌印,有几个还特别清楚,地上的血泊里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掌柜的一看出了人命,直接奔了警察所,”喇嘛喘一口气,接着说,“警察赶过去一调查,事情明了,是周五常和刘禄杀了那个人,很凶残,十几刀,刀刀致命。警察翻动尸体,发现了他的良民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人名,金福。我没敢罗嗦,直接回了那家旅馆。说来也怪,我回旅馆坐了没多长时间,老板进来了,问我是不是青岛来的,我没说实话,糊弄他说我是东北人。那个老板说,我知道你是谁,你的大哥叫关成羽。我愣了,想跑,可是他死死地抱着我说,别害怕,我是金福的朋友。我问他是怎么认识金福的,他说,金福和你在他这里住过一阵……”关成羽打断他道:“说后面的。”

“后面的就简单了,”喇嘛的脸上显出轻松的表情,“他拿出这个带子说,年三十那天晚上,金福没回来,他以为金福回家过年去了,也没怎么在意。谁知天将放明的时候,金福住的那个房间被人撬开了。因为守岁,老板没有睡觉,听见那屋有声响,喊起几个伙计就冲了进去。屋子当中站着一个满头癞痢的胖子,那个胖子很凶猛,几拳打倒了几个冲在前面的伙计,跳上窗户没了踪影。等他跑远了,老板才发现,其中一个伙计的手里抓着这根带子,可能是跟那个人搏斗的时候揪下来的……老板拿了带子,没敢声张。后来听说金福死了,一联系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我刚去打听金福的时候他躲在一边,后来一琢磨,这钱他不敢拿……当时我怕其中有诈,让他带着钱送我出济南城,刀子直顶着他的腰眼。把我送上火车,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在即墨转了几天感觉没事儿才回来,”喇嘛缓一口气,接着说,“不消说,这个癞痢头一定就是周五常,他去金福房间一定是杀了人以后想回去看看金福带了什么……好了,说完了。你说这钱是不是送给你的?”

“你不该回来,”关成羽的脸上像是挂了一层霜,“你应该继续呆在济南,直到打听出来周五常去了哪里。”

“他应该是去了东北……”一直团坐在炕角的刘全突然闷闷地嘟囔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关成羽这才发现刘全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心头不觉一烦,这个人是刘禄的亲哥哥。

“我弟弟没走之前回家过一趟,跟他一起回去的还有刚才你们说的那个癞痢头……对,他就叫周五常,是我弟弟的把兄弟……”

“操你妈!原来你是刘二彪子的哥哥!”杨武提溜一块抹布似的将刘全提溜起来,猛地摔向门外。

刘全被摔得不轻,直挺挺地躺在外间的地上哼唧:“我知道我弟弟是上了周五常的当,他没有杀人的胆量,他比我还土鳖……决定了要跟着你们之前我就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一心要跟着你们出来混,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三老四少,各位兄弟,如果你们看我不顺眼,这就杀了我……可是临死我还是那句话,不关我弟弟的事儿,就是我死了,我也不愿意是因为这件事情死的……”

“去你妈的!”杨武抓起棋盘摔向刘全,“老子出来是打鬼子当英雄豪杰的,你呢?你他妈的是出来逃命的!”

“全子,你这话说得确实有毛病,”张彪冷笑道,“你说出来跟着我们混,有我们这种混法的吗?”

“三老四少,”刘全好歹坐了起来,“我一个庄户人不会说话,我也有杀鬼子当豪杰的意思,我老婆孩子我爹我娘都是被鬼子杀的。”

“继续说,”关成羽冷峻的目光不离刘全的脸,“说周五常为什么会去东北?”

“他在我家吃饭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东北那边有很多乱世英雄,有朝一日他会回老家干一番事业的……”

“就这些?”关成羽说话的声音就像砂轮磨铁。

“老大,别绕我了……你会不知道这些情况?”眼见得刘全流下了眼泪。

看着面相痛苦的刘全,传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咳嗽一声,冲大家压了压手:“几位哥哥,容我说两句。全哥尽管没跟我在一起多长时间,但我很了解他的脾气,他不是被人给逼到这个份上也不会跟着大家出来担惊受怕。他跟他弟弟不是一路人,他弟弟心气高,总想着发财过好日子,所以才会跟周五常搀和在一起。他是不是被疤瘌周骗了,现在谁也不敢说。反正全哥是个老实人……”

传灯在说这些话得时候,关成羽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主意,做个手势让传灯停下,将刘全关在门外,沉声道:“关于周五常的事情大家不要分神,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金福的仇必须报!他是死在为我关成羽办事儿这件事情上的,我不会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可是现在咱们的首要任务是先在崂山扎下根,只要安顿下来,后面的一切都不在话下!喇嘛,靠近我。”

喇嘛迷瞪着眼睛凑近了关成羽,关成羽把胡占山交给的任务对喇嘛说了一遍,末了,盯着喇嘛的眼睛说:“我琢磨了好几天,这事儿只有你能办,我想让你再下山一次,只要把那件宝物盗出来,哥哥好好放你几天假。”喇嘛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这……老大,海云街那边可不比下街,那边的鬼子满大街都是……我怕不等过去就被他们给‘绳’(逮捕)了……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传灯陪我一起去,多少还有个照应,再说,传灯在某些方面比我机灵。行不,大哥。”

关成羽盯着传灯看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传灯,武子和张彪都太扎眼,不能下山,这事儿只有你陪喇嘛去办了。”

传灯一挺胸脯,刚要说话,门外响起刘全的声音:“掌柜的,我跟你一起去好吗?如果你不愿意,我顺道回老家。”

关成羽的眼睛一亮,接口道:“全子,不用请示传灯了,我答应你,你在山上确实不太合适,回家也好。”

刘全在门外蔫蔫地嗯了一声:“我就不在山上给三老四少添麻烦了。”

喇嘛边从炕上往怀里掖钱边腾出一只手来拽传灯的袖口:“七弟,这就走着?”

关成羽说声“把钱全部拿上”,冲传灯使了个坚定的目光:“囫囵着回来。”

传灯三个人走到李村的时候天已经晌了,酒盅一般小的日头高挂在头顶。

喇嘛停住脚步,指着一个小得像鸡窝的饭馆说:“进去吃点儿东西再走,反正天黑之前咱们能赶到海云街。”

传灯想了想,拉着蔫头蔫脑的刘全进了那家饭馆。

找了个单间坐下,传灯把手伸到了喇嘛的眼皮子底下:“拿出来。”

喇嘛一怔:“什么意思?”

传灯说:“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你偷了两个人的东西,拿来我看。”

喇嘛晃晃脑袋,不情愿地从腰里摸出了两张良民证:“别以为我又犯贼毛病了啊,我这是给咱哥儿俩糊弄个身份呢……你想,咱们要是空着手去办事儿,路上遇到岗哨,你拿什么糊弄过去?”传灯不说话,拽过良民证看,有一张上面写着“王老七,二十三岁”,另一张写着“刘富贵,二十一岁”,住址都是李村。传灯直接将王老七那张揣进了怀里。喇嘛悻悻地揣起了刘富贵那张:“好嘛,现在你比我年纪大了,我得喊你哥了。”传灯郑重其事地说:“应该这样,出门在外,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咱们是什么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就喊我七哥。”“七哥,”喇嘛撇了一下嘴,“七哥,咱们喝点儿酒行不?”传灯摇了摇手:“不行。”转头问刘全,“你身上带着良民证?”刘全点头,传灯一拍桌子:“小二,上馒头!”

从饭馆出来,传灯拉拉刘全的衣袖,轻声说:“全哥,咱们这就分手?”

刘全哼唧道:“你就不怕现在分手我去维持会告发你们?要知道,抓一个扰乱共荣分子赏三块大洋呢。”

这话喇嘛听见了,接口道:“谁说分手的?”冲传灯眨巴眨巴眼,“全哥是咱们下街七虎的人,生死在一起,是不是全哥?”

刘全点点头:“嗯嗯。反正你们是知道的,一旦抓起来,咱们不但是破坏共荣,还是破坏圣战……好好想想吧。”

传灯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跺跺脚:“那就跟我走。”

沿着去海云街的那条土路,传灯闷头疾走。

刘全瞪着传灯的背影,对喇嘛说:“你看,掌柜的就是个小心眼儿,随便说句话他就当真了,我是那样的人?我不过就是不想回家,我家里没人了……我敢回家吗?姓乔的吃人呢。我知道关老大不想让我跟着他,喇……汉杰,等咱们办完事儿,麻烦你跟关老大说说,他不带我上山,我留在华楼山总可以吧?那边也是咱们的地盘呀。我可以在那边帮你们放放哨啥的。”

喇嘛敷衍道:“没问题,完事儿以后我绝对跟老大提,老大听我的,你没见他这么重视我,连盗国宝这么大的事情都让我来做?”

刘全不住地哈腰:“谢谢汉杰,谢谢汉杰,汉杰是个好人。”

喇嘛摇摇手说:“不用这么客气,我是感觉你是条汉子才这么做的,你可千万别跟兄弟我客气,”说着,从裤腰里摸出一把钱,猛地给刘全戳进口袋,“拿着!万一关老大让你一个人呆在华楼,你没钱花也好暂时应急。”抽回手,老远望见前面有一条岔路,岔路西侧是一片白茫茫的桦树林,喇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全哥,你慢走,我去前面看看,别有埋伏。”

喇嘛刚一钻进桦树林,前面的一棵树后就闪出了笑眯眯的传灯:“你是不是想甩了刘全?”

喇嘛嘿嘿地笑:“没错!你猜咋了?我偷了他的良民证!嘿嘿,这小子这下子直眼了吧?没有良民证他不敢上街,抓住就完蛋!”

传灯跟着嘿嘿:“刚才我就是这么猜想的,果然让我给猜着了……咱们走?”

喇嘛招手让传灯蹲下,小声说:“等等,看看他去哪里再说。”

刘全孤孤单单地站在那条土路上,小得就像钉在那里的一根钉子。

传灯蹲过来:“你估计他找不着咱们会去哪里?”

喇嘛说:“还能去哪里?回华楼山呗,这个没娘的孩子没有地方可去了……你看,他在那里干什么?”

传灯定睛一看,刘全正在翻自己的衣兜,又是转圈儿又是跺脚,样子就像公鸡撵着母鸡踩。

刘全转了一会儿,似乎是明白自己被喇嘛甩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了,咱哥儿俩可以走了。”喇嘛坏笑着拧了传灯的大腿一把。传灯甩开他,猫着腰往林子深处钻去。

“七弟,等等我……”喇嘛刚追上传灯,就被传灯捏住了脖子:“喊我什么?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七哥,七哥,”喇嘛掰下传灯的手,攀着一根树枝悠出去老远,“回去以后改回来啊,我还是你六哥!”

隆源票号坐落在海云街西海云庵的后面,是一个四棱四角的大房子,以前是广东人修建的会馆,日本人来了以后,这里就成了日本票号,兼具租贷和当铺的功能。传灯和喇嘛扮作行人的样子接近隆源票号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西天边上那最后一抹灰黄灰黄的云彩,仿佛被一把大扫帚挥了一下,冷不丁就没了。票号正在关门,轰隆轰隆的拉铁门声和噼里啪啦的上窗板声夹杂在一起,就像一个巨人在窜稀。

喇嘛盯着票号门口那只巨大的石狮,猛地咽了一口唾沫:“踩着狮子头可以上到房顶……”

传灯轻拽一把喇嘛的袖口:“不行,那样太危险,再看看有没有更便利的办法。”

喇嘛一笑:“你不懂,这样的地方我研究过很多,以前‘踩盘子’(事先侦查)的时候……不跟你说了,晚上看我的。”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走不多远就是大东纱厂,纱厂后面有一个桥洞子,桥洞子里面黑漆漆的,就像一个墓道。

喇嘛冲桥洞子那边努了努嘴:“晚上我过来‘办事儿’,你不要跟着我,就在这里‘上托’(望风)。万一‘失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别管我,去前面同利饭庄等我,我会过去找你的。”传灯说:“本来我就没打算跟着你进去,我哪有你那么好的身法?万一从梁上掉下来,那不是要连累你?”喇嘛矜持地咳嗽一声:“怕的就是这个。走吧,吃饭去。”

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前面就响起一阵喊口号的声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中华民族大团结万岁!”……

传灯吃了一惊,谁这么大胆,不要命了?瞪大眼睛,刚想看个仔细,就听见一阵枪响,口号声霎时没了,接着,前面的马路上惊兔一般跑过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来,那群学生刚刚跑过,后面就有几个穿侦缉队衣裳的人追了过来,枪声又起……

“妈的,全中国一个屌样,”喇嘛低声嘟囔,“闹事儿的全是学生,死的也是学生,杀人的都是汉奸……”话音刚落,左边马路上一阵海啸般的口号声就爆发出来:“日本鬼子滚出青岛!”“还我胶澳,还我河山!”……随即,马路上涌满了互相搀着胳膊的人,不用细看传灯也明白,这是一群码头工人。对面突然出现一辆车头上架着机关枪的鬼子军车,传灯的一声“当心”刚喊出嗓子,一排子弹哗地泼向前方……

惊魂未定地坐在同利饭庄里,喇嘛擦着一头冷汗,嘴唇直吧嗒:“娘的,我说错啦,闹事的不光是学生,杀人的也不光是汉奸。”

传灯皱着眉头说:“可能是码头工人闹罢工。年前前湾码头就闹过,领头的是小臧。”

喇嘛怔了一下:“小臧?是不是那个整天絮叨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东北学生?听说他是个共产党。”

传灯捂住了他的嘴巴:“别乱说话呀,这可是要砍头的……奇怪,刚才我好像看见他也在那群人里边。”

喇嘛掰下传灯的手,吸着凉气说:“那就完蛋了,我看见前面排着队几个伙计倒下了,有几个没死的被鬼子给抓上了车……”

传灯感觉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一口稀饭喝进嘴里,烫得舌头连同嗓子像是着了火。

胡乱吃了点儿饭,喇嘛站起来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再去票号看看。”说着急匆匆地出了门。

传灯不敢出门,要了一壶茶水慢慢地等。

喇嘛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黑了。

喇嘛紧一把裤腰,拉传灯站了起来:“走吧,赶早不赶晚。”

传灯跟着他走了两步:“现在就去早点儿了吧?街上有不少人呢。”

喇嘛笑了笑:“听我的。越是这个时候越安全。加上刚才的那一阵闹腾,现在‘办事儿’正是时候。”

外面没有一丝风,整个马路漆黑一团,天上的星星筛子孔一般密集。

传灯在桥洞子边停住了脚步:“我就在桥洞里面等你?”

喇嘛点点头:“对。也别光傻等着,注意票号那边的动向……别的我就不嘱咐你了。”

看着喇嘛燕子一般轻巧的背影,传灯暗暗在心里祈祷,千万顺利,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路上有几辆日本军车一路鸣笛疯狂地驶过。

传灯紧着胸口踅进了桥洞。

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传灯将上身趴到一个台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隆源票号的方向。

票号门口的吊灯忽然灭了,那边立时显得一片朦胧。传灯在心里骂了一句,彪子,你把灯弄灭了,我怎么帮你“上托”?

怏怏地闭了一会儿眼,传灯就听见路面上有悄悄响起的脚步声……不好!传灯猛地侧过脸来,脑袋嗡的一下——贴着路边有一群穿黑色衣服的人动作迅速地接近了隆源票号!是不是中了埋伏?来不及细想,传灯一个骨碌爬起来,贴紧洞壁蹿到了桥洞子的另一头。

匍匐在桥洞口,传灯打眼往票号后门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攀着墙壁往上爬,动作麻利得像猿猴。

好嘛,喇嘛这小子跟我玩脑子呢,说什么踩着狮子头上,这不是从后院进吗?

传灯憋一口气,想喊他回来,可是已经晚了,黑影在墙头上一晃,悠忽不见……

传灯不敢过去,他知道即便自己过去也白搭,他翻不过那么高的墙去,翻进去就更利索了,等于拿脑袋往铡刀里掖……

还是听喇嘛的吧,回同利饭庄等他。

传灯知道,依喇嘛的身手,断不会轻易就让人抓住。

刚一挪步,传灯就听见一声厉鬼般的枪响,随即传来一阵惨叫,传灯顿觉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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