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旭放下手里的书，扭身来到母亲身旁，扬起童花头，眯起眼，望母亲，母亲有双好看的眼呢。
村下头红梅的妈妈有双桃花眼，旭旭有次放学回来的路上听村儿里几个年轻男人议论来着，旭旭好奇，瞅空儿去偷瞄了几眼，眼底一漾一漾的，好看不是吹的。旭旭觉得母亲的眼像屋背后雨洗后的梨山，又像一汪飘着梨花的清泉，像家里缸汲满水的样子，优优的，静静的，黯黯的。那天回家，旭旭盯着小舅舅汲满的水缸子，对母亲说：“妈有双梨花眼呢”。女人笑了半天。
女人就着油灯，伸出细手指，小心意意地从信封里拈出一张梨色纸，素色的纸上满是字，旭旭伸头看了几眼，有点失望。她晓得，还是写的**语录，旭旭想那个穿黑昵大衣的男人怎么不问问旭旭怎样怎样，旭旭出了好一会神，再扬脸看母亲已是满眼泪花，旭旭一诧，疑是梨花飘飞！旭旭不明白，难不成毛**语录里也有个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故事。唉，要好好学习呀！女人伸手翻过信纸，把信纸背面也细细看了好久，旭旭心想：纸背也好看吗！女人黯然无语，良久，沉声说：
“睡了，明天该上学去了。”
学校离家半小时，不算远，但都是泥路，今春雨水多，已连着下了半月有余。那条路早已泥泞难走，梨村就这样，一下雨就没法走去上学。旭旭已有一周没去学校了，旭旭也不舍得穿坏花布鞋。旭旭想：天热起来就好了，那时可以光着脚丫去学校。旭旭叹了声气，说：“春天都要迟到!夏天什么时候来呢！”女人笑着说：“是今春儿迟了！”。“迟了与
迟到了，有区别吗？”旭旭躺上床，想。
这夜，旭旭做了个梨花梦，那个穿黑昵大衣的***在一棵开满梨花的树下对着自己笑。天已泛出梨花色了，旭旭还赖在梦里，旭旭想：“春天都要迟到，她迟到一小会没关系。”直到母亲喊了一嗓子：
“旭旭，下村头的胖墩儿可能已经走了。”旭旭一听清醒了一半，不得了了！她可不想与村长家的狗单挑。迅速起床穿衣、洗脸、吃饭，那个快呀!刚放碗，就听有人喊：“旭旭走了。”旭旭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女人拉上门，提上挎包，往镇上去。
旭旭是喜欢上学的，可以慢悠悠地走在泥路上，路的左手边是菜地，春三月地里绿绿葱葱，旁着菜地的是一块连一块镜子样的水田，右手边是坡地，坡地平台上有好些户的茅屋，茅屋后就是梨山了，翻过梨山是村里的麦地，再往下走就是一条大河波浪宽，旭旭跟小舅舅去看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走过。旭旭没出声地笑了。
路的另一头，女人走在去镇的路上，过两道田埂，穿过梨树坡，再翻过一座生着杂树的矮山，便可见两山夹一条碧色的带子，那就是梨河，两边山坡上种的麦子已油油绿绿，倒映在河水中，梨水越发翠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他还，女人想着。走过梨桥，上个坡就上到去镇的唯一一条公路。望着远处泛黄的梨山，眼前碧青的梨水，女人心也绿了。什么是希望，这两岸青山，这一湾碧水，这不再空洞的山山水水，不就是希望！女人顺顺额上的发，深吸一口气，微有麦苗与梨花的味儿。啊，春天如约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