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暮戍边大营,一处营帐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记忆深处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好像……
李悠然躺在木板床上,闭着眼睛,使劲的嗅着空气中的菜包子味,意识也渐渐的回笼。
东哥将热腾腾的野菜包子用碗装好,放在桌子上,回头看见李悠然鼻翼张合,一脸欣喜的叫道:“将军你醒了啦?”
李悠然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因为梦醒了就闻不到菜包子的味道了,一脸可惜的望着脑袋上方的帐篷顶,闷闷不乐。
“将军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肚子饿了吧,来吃包子吧!”东哥说着将桌子上装有野菜包子的碗端到李悠然面前。
李悠然眼瞅着冒着白气的包子,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是用力过猛,扯到了左臂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东哥连忙上前将李悠然扶起坐好,略带责备的说道:“将军你可长点心吧,别总是冒冒失失的。”
李悠然讪讪的笑道:“嘿嘿,不碍事,快给我包子,我饿!”一边说一边伸着手向东哥讨要道。
东哥无奈的笑道:“给,慢慢吃,我去给将军倒杯热茶过来!”
东哥将碗递给李悠然后就转身去倒水,没一会儿就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说道:“将军这野菜包子是容公子带来的,他说知道你没饭吃了,专门给你带的。”
李悠然吃着味道熟悉的野菜包子,一脸满足,不以为意的说道:“他还真有心!”
东哥笑吟吟的将茶杯递给李悠然,好奇的问道:“将军你和容公子关系很好啊?我看他对你可上心了!”
李悠然啃包子嘴有些僵,赶忙喝一口热茶顺顺,将空掉的茶杯递还给东哥,又伸手抓起一个野菜包子,快速准确的塞进了东哥的嘴里。
“先吃包子,吃饱了再说!”李悠然看着东哥圆瞪的双眼,没法说话了,她才笑意盈盈的继续啃起包子。
她不傻,在她昏迷前看到的那抹蓝色身影应该就是容天一,容天一竟然不远千里来给她送吃的,这份情义是极好的。
东哥也是饿极了,李悠然给她喂完一个又一个,直到两人风卷残云般的将满满的一笼野菜包子都吃光了,才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感叹道:这野菜包子味道不错。
“嗝……将军我有个事告诉你”,东哥突然想到先前一件让她震惊不已的事,打着饱嗝出声说道。
“嗝……什么事啊?”李悠然也是饱嗝连连的问道。
“您不是左臂受伤了嘛,当时容公子把您抱回来的时候,您的伤口已经发炎生脓了,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但是容公子他却面色如常的吩咐我准备绷带和金疮药,然后……”
东哥一脸认真说着,突然停顿下来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瞧着二郎腿的李悠然。
李悠然疑惑的侧头看着东哥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咧?”
东哥小脸一红,有些害羞的说道:“然后啊,容公子一把撕开您的袖口,将嘴巴覆在您化脓的伤口上深吸了一口,马上将带血的脓液吐在地上,如此反复,直到吸出来的都是鲜血后,容公子才住口。”
东哥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悠然是什么反应。
“呕……”
李悠然吐了。
并没有东哥意料之中的震惊跟感动。
东哥一脸黑线的看着,趴在床边干呕且面色难看的李悠然,她觉得容公子要是知道她家将军是这般反应,估计想杀人吧。
“东哥,我刚吃饱饭呢,你就来恶心我!”虽然李悠然嘴上在埋怨东哥,但是苍白的脸上却轻不可察的浮现了几许可疑的红晕。
东哥见李悠然干呕完,还一脸嫌弃的埋怨她,嘴角直抽抽,心叹容公子对自家将军的那份心意,就像对牛弹琴。
“他人呢?”李悠然略微心虚的问道。
“谁啊?”东哥舌头快于大脑,明知故问。
见李悠然满脸的不开心,才后知后觉的说道:“哦……容公子啊?”
“不然呢?”
“容公子他去城墙那边支援了。”东哥说完略带歉意的吐了一下舌头。
李悠然纳闷了,问道:“他又不是将士,去那凑什么热闹?”
东哥闻言,颇为不满的瞅着李悠然,谁要是喜欢她家将军,真的就是哑巴吃黄连,自讨苦吃。
某人完全就不记得别的人好,还把别人当智障。
“昨日夜里将军梦魇,一直说‘别打了别打了,快救救他快救救他’,在一旁照看将军的容公子,见将军您在昏睡中都心系城墙,很是动容啊,附在您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毅然决然的出了营帐,奔赴前线了。”
东哥语速轻快的说道,见李悠然愣怔不语,继续说道:“没一会儿,您就睡踏实了,直到现在才醒来!”
“额……他还活着吧?”李悠然不确定的问道。
东哥双手一摊,缩了缩脖子,一副我不知道的神情。
“好吧,那我去看看”,李悠然说着就想抬腿下床,东哥连忙上前制止。
“容公子说了,有他在,你放心!”
李悠然有些气虚,一把揪住东哥圆圆的脸蛋,语气不善的威胁道:“小丫头片子,到底听谁的话啊?”
东哥死死的咬着牙关就是不喊疼,眼神倔强的瞪着李悠然,李悠然只好无奈的松开东哥发红的脸颊。
李悠然垂首紧了紧拳头,神色黯然的轻声说道:“我不能连累他。”
东哥闻言眼眶一红,她不想将军带病上战场,不想将军死在战场上,可是她更不想将军难过。
一身戎装的东哥突然单膝跪地,活脱脱一副大义泯然的士兵模样:“将军东哥陪你一起去,求将军不要阻止!”
李悠然沉默了一会儿,这丫头胆子不小,随即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倔强的东哥。
东哥搀扶着李悠然准备出营帐,哪知大营外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还有欢呼声。
李悠然闻声双眼发亮,难道是他们回来了。心里越着急,脚步显得越凌乱,东哥都有点跟不上李悠然的步伐了。
李悠然在东哥的搀扶下,狂奔到大营门前。
营门外,容天一策马归来,一身满是血污的蓝色长袍,在营阵前格外显眼。
凌乱的青丝披散在脸侧,肩头,后背……
许是打斗之时弄掉了发簪,才让满头的青丝,随风肆意的缠绕在身上。
并驾齐驱的淳金典显得狼狈多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头盔也早已不知去向,脏乱的脸上写满了痛楚。
李悠然见淳金典如此,赶忙上前查看淳金典的伤势,目不斜视的从容天一眼前经过,彻底的无视了某人僵在脸上的笑容。
“淳大哥,你哪里受伤了?”
“淳副将,你没事吧?”
听到李悠然和东哥不约而同的关切询问,疼痛难忍的淳金典本来想回答的,但是看见东哥圆圆的脸蛋和担忧的双眼,老脸一红撇过脑袋支支吾吾的回道:“没……没事儿!”
李悠然一脸懵逼,这淳金典是在害羞?
他竟然看到东哥会害羞?乖乖,东哥还是未成年啊,这小子竟然想老牛吃嫩草?
李悠然不禁侧头看向也是一脸含羞带怯的东哥,额……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家的好白菜要被猪拱了。
“我想……淳副将的后庭可能被刺到了。”
容天一看热闹不嫌事大,轻飘飘的声音不大不小,李悠然和东哥都听得清楚。
淳金典闻言,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愤怒的朝身边的容天一吼道:“关你什么事!”
吼完又红着脸急切的对着李悠然和东哥解释道:“你们别听他瞎说啊!”
“哎,我说的都是事实!”容天一说完便姿态优雅的翻身下马,头也不回的朝大营内走去。
谁叫他碍了他的眼。
李悠然和东哥良久沉浸在容天一那句‘后庭被刺了’。
“你们别信啊,我真不是……”
听到淳金典慌乱的解释,东哥极力的平复自己想笑的心情,柔声安慰道:“淳副将不必介怀的。”
“哈哈哈哈……”,李悠然就没那么给面子了,反应过来后就是一阵捧腹大笑。
朝大营内走去的容天一听到这么魔性的笑声,后背一僵,他怎么会喜欢这样子的人?
李悠然本就身子虚,哪知笑得忘我,脚下一软,便‘啊’的一声栽倒在地。
就算倒在地上她也能卷着身子笑个不停,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个伤员。
此时淳金典整个脸比抹了黑炭还黑,李悠然是故意的吧,竟然当着东哥的面这样笑话他,他欲哭无泪啊。
东哥嘴角抽抽的看着倒在地上,不顾形象大笑不止的自家将军,幸好别人都不知道她家将军是个女的,不然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啊。
可是下一秒,李悠然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了。
容天一去而又返,伸手一把将李悠然从地上扯了起来,两人就这么亲密的搂抱在了一起。
“啊!”
李悠然轻呼一声,一双灵动的眼眸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心里的小鹿也跟着乱撞,想着用多大的力道推开容天一比较好。
但是还不等她反应,她的身体就腾空了。
容天一打横将李悠然抱在怀里,旁若无人的大步朝着营内走去。
徒留营门前一脸震惊的东哥和一脸呆滞的淳金典,以及唏嘘一片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李悠然窝在容天一的怀里,她感觉自己此时此刻特别的小巧伊人,不挣扎不喊叫,而是一脸温和的将头轻轻靠在容天一的肩头,任由容天一那一头披散的墨发拂绕脸庞。
他的发梢依稀有几许淡淡的桂花香,李悠然想起容天一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味道。
容天一见她温顺的靠在自己肩头,一扫刚才被其忽视的阴郁,嘴角牵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容天一深呼一口浊气,眉头紧皱,面色难看的问道:“李悠然,你多久没洗头了?”
李悠然闻言瞬间呆滞,尴尬的睁开眼睛,呵呵傻笑不作回答。
容天一又叹了一口气,拿她没办法。
强忍着想把李悠然扔出去的冲动,加快脚步朝其营帐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