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长桑国后宫的扶摇殿内。
紫金香炉上香烟,缥缈氤氲。明黄软榻上正坐着一位仪态万千,娴静婉约的宫装女子,正一手伏案,芊指轻托面颊,会神的看着一本古籍。
一阵仓促,碎乱的脚步声传来。女子娥眉轻蹙,抬眼看了一下来人,正是她的陪嫁丫鬟,贴身侍女。
“水月,何事如此惊慌?”语气平和,声音娇柔但不失清冽。
“娘娘,淑妃小产了,太医说是食了滑胎的药物……昨日您做了些点心,让奴婢分给各宫娘娘……”,女子闻言胸腔一阵慌闷。
皇上每年的这些天都会去红叶林祭奠故人,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的。现下皇后掌管后宫,其子夙澈贵为太子,高居东宫;但皇后一直视她和漓儿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皇上唯恐长桑像陵越一样,王侯占地为王,划分政权。便主张推行新政,废除封地制度;但此举威胁到皇后娘家安国公府的权益,历代皇后都出自张家,安国公的爵位也是世代相传,如若推行新政,势必会削弱皇后在朝中的势力,也会危及太子的地位。
以靖国公肖炎为首的新政派,支持皇上改革新政,举贤任能,深得龙心。靖国公之女肖娉婷也就是这扶摇殿内的德妃,也因此圣宠不衰。
但前不久靖国公因手下官员私收贿赂,受到牵连被打入天牢,德妃及新政派联名上书向皇上求情,皇上才答应数月后便放其出狱。
想来这皇后是故意瞅准了时机,给她下套。
“娘娘,娘娘,现下该如何是好?”水月焦急的眼中开始犯泪。
德妃轻叹一声,她也不知如何时候,现在父亲还在牢狱之中,哥哥肖战不喜官场,游云在外,眼下真没有可以帮到自己的人了。
她自知淑妃小产最终祸水东引,肯定会引到她身上,她要早做打算才好。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本就不喜欢这深宫大院,还有……逢场作戏的恩爱夫妻情宜。可是漓儿才八岁,她不能让她的孩子沦为官场宫斗的牺牲品!
随即面色沉重的对水月说道:“水月,我也不多少什么了,你都懂的。带着漓儿出宫,走的越远越好,远离朝歌。”说完转身从案箱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掩袖抽泣的水月。
“首饰盘头带不出宫,这些银票是我早些时候换得,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派上用处,你且放在贴身的衣物里。”
“娘娘……”,水月泣不成声,泪眼模糊的接过银票。
“傻孩子,别哭了,你不要告诉漓儿实情,只道是我准他出宫了。”德妃牵起水月,语末哽咽出声。
水月走后,半盏茶的时间,扶摇殿内一声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安静祥和。
“皇后驾到。”
德妃闻言缓缓的从内间出来迎驾,面无异色恭敬行礼:“臣妾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冷眼的看着一脸恭顺的德妃,良久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立的站着。
德妃见皇后迟迟不开口说话,便疑惑的笑问:“娘娘可有何事?”
皇后心里冷嘲:这肖娉婷倒是沉得住气,等下本宫叫你笑不出来。不予理睬,径直走到大厅内上方的扶椅旁坐下,秉退了了殿内的宫女太监。
这时,宫女正准备看茶给皇后,德妃仪态优容的接过茶盏,柔声将宫女谴退,脸上堆笑将茶盏奉给皇后。
皇后半眯凤眼斜了一眼德妃,施施然接过茶盏,德妃刚离手,皇后接过茶盏的手突然一松,茶盏应声而碎。
“大胆德妃,先是谋杀皇嗣,现又想毒害本宫,你是何居心?”皇后厉声呵斥,还在愣怔中的德妃。
德妃回过神连忙跪地喊冤:“娘娘,臣妾没有,借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做这般伤天害理,于法不容的阴损事啊。”低垂着头,浑身瑟瑟发抖好似害怕极了,嘴角却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皇后闻言,坐不住了,起身走近德妃:“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了?”语气里满是威胁。
德妃仰起头,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但眼神却清明,连忙回道:“臣妾不敢,还望娘娘明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何等精明,瞧透了德妃的眼神,心中便断定德妃早知道了她的意图,现在还这般同她演戏,不免怒从心起。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德妃白皙的脸上,德妃被这突然的一记耳光打趴在地。娇躯微颤,痴笑的爬起身,用芊指决然的拭掉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啪!”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上,十分的力道。
皇后没曾想到平时温顺得体的德妃会突然伸手打她,连退几步,凤钗都掉了好几支。
“德妃你个贱人竟敢打本宫!来人啊来人啊……”,皇后一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大声的唤来宫女太监,“给本宫把这个贱人抓住,不许她动!”皇后恶狠狠地吩咐道。被唤进来的宫女都是皇后宫中的,三两个宫女闻言立马将德妃架住。
“贱人,本宫看你现在还怎么横!”说完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德妃另一面脸上。
德妃被打的两眼发昏,口腔血腥味浓重,但一想到她的漓儿还没走远,她一定要拖延时间。艰难的咽下了血水,眼神倔强的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皇后,丝毫没有怯意。
“看什么看,你个贱人以下犯上,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皇后狠绝的说完,换手又是一巴掌,手掌发麻,她可是下了狠劲扇的。
德妃吐掉再也咽不下的血水,依旧无所畏惧,仰视皇后。
皇后看德妃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自己手也打累了,对着身边年纪较大的老宫女吩咐道:“嬷嬷,掌嘴,本宫不喊停不许停!”
嬷嬷得令后,撸起袖管便开始掌掴德妃。巴掌左一下右一下的扇在德妃高肿的脸颊上。德妃强忍着痛意,**出声,心里暗示自己:她撑久一点,漓儿便走的远一些,一定要坚持住。
嬷嬷的手劲比皇后的手劲大多了,还没十巴掌,德妃便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德妃晕过去了。”嬷嬷说道。
“拿水泼醒了。”皇后正照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
德妃被冷水浇了一个透彻,悠悠转醒,迷蒙的视线里皇后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德妃,你是斗不过本宫的,现在只要你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保不准心情一好会留你个全尸,哈哈哈哈。”皇后见德妃被打得鼻青脸肿,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心情大好。
“皇后…你不怕…遭报应吗?”德妃艰难的开口,眼耳口鼻乃至整个脸都疼的厉害,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报应?你现在这般模样就是你以下犯上的报应。”皇后说完便转身坐回了扶椅,端起宫女给她新沏的茶盏,吹了吹,吮了两口便开口说道:“德妃肖氏,谋害皇嗣,经本宫查明,证据确凿,其罪当诛;其自知事情败露,难逃一死,为不祸及家族,悬梁自尽,其子……”。
皇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大变:“来人,快封锁宫门,不许放任何一人出宫。将二皇子带去东宫。”
此时,夙漓已随水月出了宫门,现下应该快出城门了。
“皇…后,你…好歹毒……”,德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心里默念:漓儿,母后对不起你。贝齿微张,用力将舌头咬断自尽了。
德妃刚倒下,便有人来报,二皇子不见了。
皇后闻言,一怒之下将茶盏摔的粉碎,但仔细一想,又笑了出来:“德妃啊德妃,本宫会让你们母子两尽快团聚的。”
随后皇后便派人送信给安国公府,大意就是:德妃已死,二皇子不在宫内,请派人追杀,势必斩草除根,除她心头大患。
当安国公收到信时,不免觉得女儿有些心急失了理智,趁皇上不在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皇上不怀疑才怪呢。便赶紧召集属下亲信,商量对策。另外也派了人去追查二皇子的下落,但不可轻举妄动。
此时,一辆简朴的马车正快速的奔离长桑帝都,朝歌。
“小哥,麻烦你再快点,我们要天黑之前赶到临福,那里有人在等我们。”,马车内一道焦急而又娇弱的女声催促道。
临福是朝歌至惠浦,途径的一个小镇。她要去惠浦找钱游哥哥,钱游与她从小青梅竹马,自从她陪嫁到皇宫,钱游便从军去驻守边城,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如今仓皇出逃,只能去找他了。
那声小哥叫得陈二是心猿意马,情难自禁啊,挥鞭子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马儿吃苦,赶紧的往前冲。
陈二本来是准备进城的,他昨晚赌钱赢了些银子,又听闻朝歌城里的青楼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身怀绝技,便想去亲身感受一番。
他驾着马车走在离城门不远的官道上,便远远瞅见前方有个体态婀娜的妙龄女子带着一个半大孩子,行色匆匆的朝他这边走来。
待二人走近,那妙龄女子虽是一身粗布麻衣,但穿在她身上却也掩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身形,虽疾步而行,却又体态娉婷,脸蛋更是水嫩的可以掐出水的样子。女子身旁的小男孩也是一身麻衣,紧紧的跟在女子右侧。
他倒是无心多看小男孩,一颗心全系在从他马车边经过的女子身上,寒风拂过,他似乎能嗅到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不免心头一荡,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当陈二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二人已离他有些距离了,便赶忙调转马车,追了上去。
“姑娘你们这是去何处呀?我看你二人形色冲忙许是要赶路,指不定我能带你们一程呢!”陈二假意好心的笑道。
这一弱一小,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到了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地,还不是要沦为他刀板上的鱼肉,任他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