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暮边境城墙上,硝烟弥漫,鲜血四溅,残骸遍布。
刚抵达城墙脚下的援兵,远远就看到有好些士兵,从高墙上摔落,像木偶一样掉下舞台。
嘭嘭嘭的,重重的砸在城墙下的地面上,血肉模糊,城墙脚下竟垒砌了一座不小的人肉墙,死伤惨不忍睹。
当李悠然走近时,天空中又被抛下来一个木偶,摔落在李悠然马下。
断裂的森森白骨戳破柔软的血肉,血淋淋的画面映进李悠然的眼中,看着都觉得疼痛难忍。
那破碎不堪的木偶是一个普陀士兵,口溢鲜血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半睁着眼睛与李悠然四目相对,无助的眼神似乎在哀求着杀了他。
李悠然不知道为何她能读懂那个普陀兵的眼神,那眼神的无奈和寻死的渴求,让李悠然浑身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着青岩关公刀的手指泛白发青,不忍的闭上眼睛,抬手一挥,默念一句:“走好。”
普陀兵在李悠然抬手的瞬间,嘴角竟牵出一丝笑意,刀落,普陀兵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没有痛苦,一刀致命。
“众将士听令,抵御敌军时,要团结一致,互帮互助,救战友于危难,就是救自己,就是救大家,听到了吗?”,李悠然高声大喊,声音破碎在凛冽的寒风中。
“听到了!”两万将士齐声回道。
“好,一切听我指挥,上城墙支援!”李悠然说完,朝身旁的将士伸手要道:“弓箭”。
将士连忙将弓箭递给李悠然,顺便接过李悠然的青岩关公刀,可是这刀可真沉,只能支着地扶着。
李悠然朝着城墙壁搭弓射箭,由低到高一连射出四支羽箭,就在众将士疑惑之时,李悠然一把提起青岩关公刀,踩着马背飞身,足尖轻点梯形箭羽,一口气直接跳上城墙。
她立于城墙之上,朝着城墙下的兵将们,高声呼道:“都上来!”
有几个身手好的将士也学着李悠然通过箭羽往城墙上攀,哪知箭羽细木杆根本经不住,身形壮实将士的踩踏,一下子全断了,华丽丽的摔落在地,没有一个能像李悠然一样,不走平常路,酷炫的爬城墙。
待那几个将士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士兵们从两侧的台阶爬上城墙时,都是脸黑黑,嘴角抽抽,不知道李将军是不是故意在坑他们。
爬上城墙的李悠然,快速寻找己方兵将的领军人物。
在城墙抵御多时,身负重伤的谢将军见援兵纷纷上城墙,内心很激动,举起身边的陵字大旗,挥动起来。
“援兵已到,大家奋勇抗敌,誓死捍卫城墙!”
谢将军说完,体力不支身体摇摇欲坠,李悠然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
谢将军艰难的抬头看向来人,眼里有一丝疑虑,还有一丝失望。
李悠然虽喝了马血有些血色,但是看着还是很憔悴,左臂被李智勇划伤的伤口,一直未处理,现在都开始感染化脓了。
“将军,辛苦了,接下来就由我来指挥吧!”
李悠然将谢将军交给一旁四肢还健全的小兵后,转身立于墙头,视察敌军的攻势。
普陀士兵多是用梯子攀爬城墙,但是他们使用的是一种大型梯形梯子,下宽上窄,底座稳实。
李悠然眸光一沉,北夷这是有备而来啊。
“众将士列队,弓箭手分两拨,第一拨射远处的敌军,第二波射近处的敌军,手持长枪长矛的士兵,击退即将爬上墙的敌军,手持刀剑的士兵,抵御已在城墙上的士兵。”
李悠然说完,看到城墙上架着一面大鼓,飞身而至,高举木槌:“弓箭手准备,第一拨准备”。
手下木槌,用力一锤。
“射!”
箭羽如春雨一般,洒落在敌军的队列中,许多士兵躲闪不及,哀嚎倒地。
“第二拨”,战鼓擂动。
“射!”
羽箭如利剑一般,直击城墙脚下正欲攀登城墙的敌军,敌军不防纷纷倒地。
手持长矛的士兵,一边掩护弓箭手,一边击退欲爬上城墙的敌军,乱中有序。
敌军不敌,纷纷摔落下去。
本已是将败之局,竟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逆转了。
敌军队列后,策马而立的布达旺,看着自己的士兵败下阵来,死伤不少,眉头紧拧,凝眸看向城墙上擂击战鼓的银甲将士。
“他就是李悠然?”
布达旺曾听驻派在长桑和陵越的探子说过,陵越皇帝亲封的骁勇将军,原是一个无名小卒,在斩杀长桑大将蒋进忠后一战成名。
“哼,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浪得虚名!”
布达旺对着李悠然的方向,搭弓射箭,一连射出三根。
李悠然突觉一阵凌厉的杀气袭来,正面直视破空而来的羽箭。
待箭羽临近时,持有木槌的右手,巧力一挥,挡掉一支,快速后翻,躲掉随后袭来的两支箭羽,期间还不忘在战鼓上,击上一锤。
近旁的小兵本想上前为李悠然当箭,哪知主将身手如此了得,惊叹之余,更是士气暴增,挥刀的胳膊,都不自觉得多了许多力气。
布达旺薄唇紧抿,看来这骁勇将军确实有几分本事,他定眼看向城墙处,自己的士兵都不敢再往上攀爬,士气已是大败。
布达旺沉吟一会儿,高声大喊道:“撤兵!”
攻城的普陀兵,闻言都纷纷弃械而逃,守城军见北夷撤兵,都欢呼雀跃起来。
李悠然冷静的看到敌军队列中面色自若的布达旺,那人突然唇角一勾,勒转马头策马离去。
李悠然先是后背一阵发悚,而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跌坐在地,天知道方才她经历了什么啊。
李悠然歇了一会儿,让众将士原地休整,将伤员抬下城墙送回军营治疗,其他人员出去捡拾敌军留下来的兵器装备。
李悠然靠着鼓架,看着士兵们将伤员和死尸,一个一个的搬下去,她虽然不怎么惧怕这样的场面,但是她还是不敢触碰士兵的尸体。
闭上眼,耳边依旧是北风呼啸,好似在对她低语着什么,她听不真切,只是觉得浑身发冷。
蜀暮戍边大营,大将军营帐内,有士兵传报李悠然击退了北夷军。
李连昌一边给李智勇上金疮药,一边语气森冷的说道:“看不出这李悠然还真有两下子。”
李智勇闻言死死地瞪了一眼李连昌,但奈何嘴肿的说不了话。
“不过,就算她侥幸赢了这次北夷的进攻,还有下次呢,我们本就粮草不足,而且伤亡惨重,除非她会法术,不然很难绝地逢生”,李连昌说着三角吊梢眼又不自觉的露出凶光。
全然不顾自己也是陵越将士中的一员。
李智勇血肿的三角吊梢眼也是跟着眯了眯,很是赞同。
“如果她输了,那皇上也怪罪不到我们身上,顶多让我们继续抵御敌军的进攻。”李连昌阴险的笑道。
“倘若她赢了,也是筋疲力尽任人宰割,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咔擦掉,那我们依旧是这戍边大营的领军者,哈哈哈……”,人心何其阴险。
普陀赤丰大营。
“布达旺你为何撤兵?”呼元哈尔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问道。
布达旺右手握拳置于胸前,恭敬的回道:“吾主,陵越守军突换将领,此人颇有将才,我军将士攀不上城墙,久攻不下,属下唯恐耗时太久,徒增伤亡,想先回营找大将您商议对策。”
呼元哈尔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人可是骁勇将军李悠然?”
“那人一身银甲,手持青岩关公刀,应该就是李悠然。”
呼元哈尔眼睛微眯:“可据我所知,他前几日一直被李连昌囚禁在营帐中,今日怎么就上战场了?”
“属下不知”,布达旺如实回道。
“呵呵……看来那李连昌也不是只好对付的老狐狸啊”,呼元哈尔的络腮胡抖了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吾主放心,属下明日一定攻下蜀暮城墙,定不辱使命,若攻城失利,属下愿以死谢罪!”布达旺将头低下,意志坚决的立下生死状。
呼元哈尔走近布达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的说道:“你不要自责,你与加措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若我真把你怎么样了,加措定会怪罪于我的,你且尽力而为就行。”
布达旺闻言,有一丝动容,他的祖辈都是效忠于呼元一族,在政权纷争的斗争下,最终只剩下他一人。
呼元加措一直待他如亲弟弟,几年前呼元加措在没有预示的情况下突然失踪,让他措手不及。
那时候他才知道,呼元加措在他心中不仅仅是少主人,更是他所珍惜的人。于公于私,他都会誓死追随。
如今得知呼元加措在陵越蜀暮戍边军里任职,如若下次攻城再失利,士气必大损,那时呼元加措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曝光,其会身处险境。
到时李元烈父子大军抵达,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吞并呼元一族的势力。
对于布达旺来说明日之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如若他能赢,或许还能再见到呼元加措,如果他输了,他也无颜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