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三日内,东哥看着李悠然早出晚归,兴头很足的样子,自己也通宵达旦的为李悠然做了许多备用月事带。
几经相处下来,东哥大致了解了李悠然的喜好,将军爱吃肉,不爱吃米饭,爱睡觉,不爱洗澡,爱练武,不爱看书,最近好像有点爱发呆……
知道李悠然马上要去陵越北境打仗,东哥恨不得也跟了过去,只是军队有规矩不得带女眷,不然她会害了将军,现在她能做的只有为将军多备一些充饥的干粮点心和日用品。
时间晃眼间就过去,出征之日到了。
殷都将军府内。
“东哥,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这些银票你先拿着”,李悠然肉痛的将自己好几个月俸塞到一脸泪痕的东哥手上。
战场临近地狱,不是生就是死的,她留着这些身外之物也没啥用。
东哥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李悠然伸手抹掉东哥不断留下的眼泪,柔声的说道:“以后不要哭了,要做一个坚强的人!”
东哥重重的点了点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喘声说道:“将军我等你回来!不论多久,我都等将军回来!”
“傻丫头”,李悠然顺手掐了掐东哥肉呼呼的小脸,提起立于一旁的青岩关公刀,毅然大步朝外走去。
东哥抹了抹眼泪,突然想到还有东西没给将军,转身跑去拿事先准备好的包裹。
李悠然在府门前与将军府一众奴仆告别,吩咐他们好好照顾自己,顺便多关照一下东哥。
李悠然见时间不早了,军队肯定都在城门等她,翻身上马,又看了看将军府门前高挂的牌匾,她也不知自己这次出征是否同上次那般幸运。
“马儿,我们走,驾!”李悠然双脚夹马肚,马儿踢踏,听话的向前冲去。
待东哥拿着包裹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李悠然策马离去的银色背影。
“将军等一下!”东哥抱着包裹,快步追了上去。
奈何脚力远远不及马蹄的速度,李悠然银色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
“将军!等一下……啊!”东哥心急,无奈长裙绊脚,摔倒在地。
少女无助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怎么这么没用,伤心之余,满是埋怨自己。
“不是让你不要哭了吗?”熟悉的声音。
东哥蓦然抬头,一身戎装的少年蹲在她的面前,正一脸嫌弃,满眼担忧的看着她。
“将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泪中带笑的模样,看得李悠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东哥从地上爬了起来,李悠然也跟着站起来,怀里多了一个不小的布包。
“这是?”李悠然疑惑的看着布包问道。
东哥嘻嘻一笑,踮起脚尖凑到李悠然耳边小声嘀咕。
李悠然闻言,愣怔了好一会儿,随即大笑着将东哥抱了个满怀:“哈哈哈,知我者东哥也!”
“将军你该走了”,东哥被抱得措不及防,面带羞涩的嘟囔道。
“好!本将军走啦!你不要太想我哦”,李悠然放开东哥,调皮的朝东哥眨巴眨巴眼睛,翻身上马。
东哥原本止住的泪水又溢了出来,闷闷的点了点头:“嗯”。
李悠然叹了口气,她有点拿东哥没办法了,手一伸朝着泪人说道:“上来吧”。
东哥错然的看着李悠然伸向自己的手。
“送我到城门可以吗?”李悠然笑着问道。
东哥瞬间眉开眼笑,脆声回道:“好!”将手递了过去。
李悠然稍一用力,东哥便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靠着李悠然的后背。
“抱紧了!驾!”
李悠然离开将军府没一会儿,一身喜袍的容天一策马而来,神情焦急。
老管家说李将军已往城门去了,容天一立马调转马头,朝李悠然离去的方向追去。
方才他神情恍惚的牵着余秀儿的手准备拜堂,得知妹妹容倾城并没有参加自己的婚礼,而是送李悠然出征。
李悠然要出征了……
而他与他之间,自上次无疾而终后,便不复相见。
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亦是他出征之时,他看着手中鲜红的绣球,心口苦涩闷疼……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想见李悠然,他要见李悠然……
所以,他不顾众人的阻拦,余秀儿的撕喊,爹娘的惊怒……毅然决然的逃婚了。
殷都城门。
戎装军队,全部整齐的站在城门外,城里的百姓将官道两旁围得密不透风。
“将军你放我下来吧!”东哥乖巧的说道,前面夹道欢迎的人群众多,她继续呆在马背上不太合适。
李悠然点了点头,将东哥放下,最后叮嘱道:“以后可千万别哭了!”
东哥连连点头,目送李悠然走远。
“骁勇将军来了。”
“将军一路顺风。”
“凯旋而归。”
………………
夹道欢送的百姓兴奋的高喊,李悠然有点受宠若惊。
容倾城站在人群中尤为显眼:“李将军你一定要回来啊!!!”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容倾城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小声的呢喃道:“等你回来娶我。”
李悠然自然是看到容倾城这朵人群中娇羞的玫瑰花。
“小姐,小姐李将军在看你!”一旁的碧落激动的提醒道。
容倾城连忙抬头与李悠然四目相对,脸红的更甚,李悠然朝着容倾城笑着点了点头,全当谢谢她前来送行。
李悠然无心胜有心的扫视了一遍人群,并未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心中竟有几分失落。
秦殇站在城墙上,注视着一身银甲的李悠然,眼里看不清情绪。
城外等候的淳金典策马相迎,李悠然笑着朝他打招呼:“淳大哥这么早啊!”
淳金典嘴角抽抽,大部队都在这儿等老久了,这李将军倒是悠闲。
“末将携两万将士在此恭候李将军多时”。
李悠然听出了几分埋怨的意味,笑着说道:“没办法啊,家里的丫头太缠人了。”
淳金典闻言差点摔下马,这李将军是在向他炫耀吗?
“李将军,国师在城墙上为我们送行”,说完调转马头,回到队列当中。
李悠然仰头看向城墙上一身黑色衣袍,头戴类似道士帽的秦殇。
秦殇一手执木槌,一手画符,将画好的符纸丢入火盆,燃烧殆尽之时,用力锤响,城墙上倒挂的铜锣。
李悠然汗颜,这……秦殇难道是个神棍?!
“众将士听令!”秦殇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加特效了,直入人心。
“在!”两万将士齐声应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李悠然揉了揉耳朵。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秦殇神色凌然语调高拔,额间朱砂痣鲜艳欲滴。
众将士异口同声,高声大喊:“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俨然就是一个誓师大会嘛,李悠然立于队列前,被这澎湃的士气,激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上阵杀敌,奋战沙场。
一身喜袍的容天一,勒马立于人群末端,远远的看着,在军队前意气风发的李悠然。
眼底藏不住的炙热与不舍,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即将远行的戎装少年。
李悠然似乎感觉有一束异样的眼光,茫然看向人群,人生鼎沸中,隔着千万光景。
偏就一眼便瞧见了策马而立,仿若十年前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今早东哥说包裹里除了月事带,还有容记泡椒凤爪、猪肉脯、手撕牛肉,本以为是巧合。
可是当一身喜服的容天一勒马站在人群中凝望着她时,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应该算是一种天意吧。
她依稀记得十年前,她说:“我想吃泡椒凤爪、手撕牛肉、铁板鱿鱼、猪肉脯、麻辣鸭脖、川香鸡翅……”。
他竟一直没忘。
她的心划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门。
她几日前听赵子龙说容天一要娶亲,他要纳余秀儿为妾,当时她脑袋空白一片,随后脑子里挤入几帧零碎却又深刻的画面。
百果园凉亭,他吻了她。
他喜欢上了,身为男人的她。
巨大的信息量,惊的她措手不及,她只好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挑兵练兵上,不让自己有半分闲暇。
拉回思绪的李悠然双眼似染了一层霜,看不真切人海那头,一身红衣似血的男子。
容天一望着人群那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他突然意识到,他与他之间的距离除了眼前的人山人海,还有一道他至今都无法跨越的槛。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走过去,跟他道一句一路平安,可是……
这道槛,禁锢了他内心所有的勇气,他无力翻越,也没有勇气翻越,只能垂下眼睑,调转马头,悄然离去。
口型微张,李悠然注视着容天一悄然远去的背影,竟与那日百果园凉亭,弃她而去的背影如此相像,他终是选择了余秀儿。
身后将士的呐喊已停歇,李悠然赶忙仰起头,不让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流下来。
可抬头正好对上秦殇紧锁的眉头和探究的双眼,随之是一脸错愕,李悠然只好捂脸低下头,慌乱的抹泪。
“李将军你怎么了?”身旁的淳金典关切的询问道。
李悠然闷闷的回道:“沙子进眼睛了”。
“额……这刚下过的细雨,怎么会扬沙呢?”淳金典疑惑的问道。
这人怎么那么爱钻牛角尖呢,李悠然嘴角一抽,不耐的怼道:“头皮屑进眼睛了,我头皮屑进眼睛了行不?”
淳金典面上一滞,心里嫌弃的紧:这得有多少天没洗头了?
看看了看时辰,差不多该启程了。
“李将军我们该启程了”,淳金典正色提醒道。
“嗯!走吧!”李悠然擦干眼泪,走在队列最前面,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冲着城墙上站着的秦殇挥了挥手:“国师,我走啦,你多保重!”
“李……”,秦殇欲言又止,也学着李悠然朝着步伐整齐的军队挥了挥手。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