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高墙绿瓦,古朴精美的长廊,忽然一片白石通铺的空地映入眼帘,森严肃穆宽广壮阔。
远处纵列交错气魄雄浑的宫殿,远远看去像矗立在天地之间的仙宫庙宇。
晚霞隐去,灰暗的夜幕渐渐将宫殿广场笼罩。
夜风袭来,沉闷幽静的宫殿刹时灯火通明,胜似点点繁星以做装点,瞬间染了凡尘的烟火气。
忽暗忽明,亦正亦邪的氛围,就像它家主人阴晴不定的性子,跟在队伍后面的李悠然心口有些发紧,手心也沁出些许薄汗。
“国师,皇上在崇德殿等您。”
秦殇顺着钱游的手势,看向金銮大殿旁边灯火阑珊的偏殿,殿门前并未见到文武百官,只有一众宫人婢女和禁军侍卫。
李悠然不懂宫里的规矩,以为夙漓这是轻视怠慢来自陵越的国师秦殇,心中有些愤懑。
在宫人的通传下,钱游领着秦殇步入崇德殿面圣。
因为身份地位,李悠然被禁军拦在了殿门外,“没有皇上召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好的好的,我不进去,我就看看”,李悠然探着脑袋,贼眉鼠脑的窥探大殿内的情形,秦殇和钱游高大的身形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遮了个严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悠然朝那明黄色身影所在的方向,狠狠的剜了一眼,自从她恢复记忆,理清思绪之后,对夙漓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讨厌!
她又仔细的扫视了一遍殿内的人,没有看到李浩然的身影,看来她哥不在这里,她得趁夙漓无暇他顾的时候找到李浩然。
李悠然又看了看殿外的环境,心想李浩然会不会在后宫?
“哎哟,我肚子疼,我要去茅厕,军爷可知道茅厕在哪里?”李悠然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焦急的问跟在她身边的禁军。
禁军不耐烦的指着一旁唯唯诺诺的宫人,“你带他去茅厕,速去速回!”
宫人闻言佝偻着身子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踩着小碎步往偏殿外的一侧走去。
那宫人领着李悠然左圈右绕,兜兜转转,直到一处类似御花园的僻静小路上,才突然停下脚步,晕倒转向的李悠然不察,脑袋猛的撞到了宫人笔直坚韧的后背上。
她捂着发疼的额角,嘟囔得问道:“这位公公您后背疼吗?”她额头都快鼓包了,也不知道这公公的后背是不是背了石头,怎么这般硬实?
宫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们呆的地方比较僻静,光线灰暗,伸手不见五指,因为离得近才看得清彼此的人影,但看不清表情。
李悠然有些纳闷,这位公公怎么看着她不说话啊?
“公公?”
被唤的宫人置若罔闻,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这黑灯瞎火的,夜风阵阵,眼前之人又行为古怪,李悠然不禁觉得后颈有些发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突然眼前的公公冷不丁的哼笑一声,笑声碎裂在晚风里,差点没把她送走。李悠然劫后余生般的拍了拍小胸脯,有点胆颤的问道:“公公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公公还是不答话,而是将手盖了她的脑袋顶上,因为她是道童装扮,头顶梳了朝天髻还戴了顶扁纱帽,她不知公公是何意,只觉头顶千斤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李悠然用力睁眼想看清公公的表情,她觉得他在笑,可是他笑什么啊?他两无亲无故,还是头一次见,有啥好笑的?
“公公你……你是人是鬼啊?”李悠然壮着胆子,语不成调的问道。
公公闻言身体顿时僵硬无比,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李悠然感受到两只手正要袭上她的脖子,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恶鬼索命!
想起深宫大院里面总有那么些枉死的冤魂,她告诉自己冷静,不在冷静中消亡,就在冷静中爆发!
她收紧核心,脚掌发力,身体一跃而起,姿态翩然的落在了离“恶鬼”三米开外的位置。幸好她有功夫傍身,打不过就跑。
“恶鬼”被李悠然漂亮的后空翻给惊呆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她冷冷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李悠然本来打算瞄准后宫方向,拔腿就跑的,谁知身后的公公竟开口说话了,声音听着非常熟悉。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额……李悠然无语了,方才她说话是谁当空气在放屁的?还有他怎么有脸来质问她?明明是他先捉弄她诶。
“容天一你别装神弄鬼好不好?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李悠然没好气的又折回到容天一面前,用手指怼着他的胸口一阵戳,还别说手感真不错,肌肉挺结实的。
容天一任由眼前之人在自己的胸口撒气,直到李悠然戳累了想收回手时,他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声音沙哑语气温柔的问道:“你都记起来了?”
李悠然记起了以前她同容天一的种种过往,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对她始终如一的心意和不远千里不明生死的追寻,都令她感动,感动之外她也心悦于他。
若是没有余秀儿,他们之间应该早已坦诚相待,但是现在为时已晚,余秀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而且她是不可能接受两女共侍一夫的。
李悠然想将手从容天一炙热的双手中抽出来,却被他抓的更紧,容天一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连声问道:“悠然你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不该吓唬你,你别生气了行吗?”
容天一近乎卑微的请求,让李悠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他待她这般好,却还是同余秀儿有了孩子,他是古人,三妻四妾在他的观念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惜她不是。
“你别这样,没必要。”对她再多用心,也只是浪费精力,好聚好散对彼此都好,她不想做小三。
“没必要?”容天一似乎被李悠然拒绝的话语,疏离的态度刺激到了,瞬间有些难以接受,像困兽一样低声嘶吼,“悠然难道你恢复记忆也要跟他在一起吗?那我算什么?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喜欢了吗?”
哈?李悠然被容天一过激的情绪和莫名其妙的思维逻辑整得有点懵,她要跟谁在一起?
“容天一你先冷静一下。”李悠然仰头对着他丧气难过的脸,惩罚性的踩了容天一一脚。
容天一瞬间焉了气,闷声应道:“好”,但随后又接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李悠然怕他再次暴走,微微纠结了一下,点头说道:“喜欢过”。
“喜欢过?”容天一重复了她的话,又不死心的追问道:“你是因为他,所以不喜欢我了吗?”
她?她确实是因为余秀儿,所以不想再喜欢他了。
“没错,因为她,你有你的责任,我只希望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做不到,我也没办法退让,希望你能懂。”
容天一闻言半响没说话,李悠然以为他听明白了,想转身继续去寻找李浩然,哪知手依旧被容天一紧紧的拽着,她想抽回手,不料下一秒竟被他圈进了怀里,如牢笼一般,将她困住。
他的下巴枕着她的额头,似乎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柔情的说道:“傻丫头,我能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却不能,你见过哪个皇上只有一个妃子的?”
李悠然窝在容天一的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桂花香,听着他的柔声低语,李悠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贪恋这种感觉,酥酥麻麻的,酸酸甜甜的。
他许下的诺言虽然美好,但是对余秀儿而言太过残忍,她不想让容天一为了她抛妻弃子,变成一个备受唾骂的负心人。
晚饭依旧吹拂,李悠然感觉脸颊有丝丝凉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哭了,她语带哽咽的说道:“你愿意为了我抛弃余秀儿和你的孩子?可是我不愿意啊,我不愿意你背负骂名,整日活在愧疚之中,我希望你幸福圆满,我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纤尘不染的温润少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愿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
容天一静静的听着李悠然苦大情深的低诉,帮她擦拭眼角的泪水,直到一只蚊子打破了这种凄苦唯美的氛围。
“悠然,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再接着聊啊?”
容天一好意提醒,李悠然还沉浸在伤感中,被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方才明明是容天一比较激动啊,现在怎么变成她哭了?
“咳咳,悠然有个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许是被她幽怨的眼神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容天一开口解释道:“我跟余秀儿是清清白白的。”
“怎么可能!她都怀孕了,现在估计都快生了吧,你都当爹了还狡辩!”李悠然气呼呼的想踹他两脚。
“孩子不是我的。”容天一笑得风轻云淡,方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光。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当我是傻子啊?”李悠然真生气了,用力的踩了容天一两脚,这货就是觉得她傻,好骗!
容天一疼得嗷嗷求饶,“我说的是真的,那孩子是太子的,太子不想要,迫于皇恩,我不得不承认是我的,我总不能看着余秀儿去死吧。”
“凌瑞阳的?”李悠然由气愤变为惊讶,敢情容天一是喜当爹啊,不免有些同情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口说无凭,她又不是三岁小儿。
“你可以去问太子或者余秀儿,或者等孩子出生了,你跟我回家看他长得像谁?”
“去去去,谁要跟你回家啊!”李悠然懒得跟他瞎扯,转念一想,“那你会娶余秀儿吗?”
“那你想嫁给我吗?”
“……”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