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回到三亚,我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火车,陌生而漫长的旅程让人觉得安静,越是吵杂越安静,适合对即将改变的人生进行一些思考。
我坐在窗前,窗外的一切——瘦骨嶙峋的山,佝偻着身子的树,五角的石头,坑坑洼洼的泥路,都飞奔着离我我去。
我思绪如潮,满脑子都是那女学生的样子,忍不住在手机的备忘录上写道:
“人一直说,不能贪心,
是因为没有贪心的际遇。
短暂的一行,
从此陷入思想的漩涡。
一面之缘,
带走了我一生的爱情缘。
从梦想到现实,
是一段血淋淋的旅程。
我猜想着,
我猜想着,
再创造不出相见的脸皮,
就这样在归程里渐行渐远,
只好眼泪溃堤,
化作巴山夜雨,
或许能侥幸让你听到,
雨滴落地,
滴答滴啊,
心的声音!”
写完了,又截图发到了微信朋友圈,不一会儿,引来一堆的评论,大致认为我是失恋了,有劝我重振精神,回头再战的,也有乐不可支,让我节哀顺变的,我都懒得回复,一直到下午六点,老教授在朋友圈评论了我:
“兄弟,像是为情所困啊!”
我“豁朗”一声从座位上坐起来,我一向知道这老头子虽然上了年纪,却还喜欢在眼下的时髦圈里凑热闹,喜欢看别人的朋友圈,也喜欢评论。
我立马回复道:
“老哥救命!”
“救命”两个字估计把老教授委实吓到了,没过一分钟,电话打过来了。
“兄弟,什么事这么严重!”
我说:
“这事你一定要帮我!”
他说:
“好!”
我说:
“谢谢!”
于是把如何见到她的女学生,我又如何心醉,如何不能自拔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我说:
“恳请老教授一定要替我撺掇撺掇!”
说完了,觉得这话有几分熟悉,像是西门庆对她的王干娘说的。
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为的我那女学生文慧!”
“文慧!”
我的心里“咚”地一声响,像是时钟到了整点在我心里叫唤的感觉,原来她叫文慧!
老教授想了想又说:
“我不是个古板的人,我不反对我的学生谈恋爱,况且我也反对不了。”
我听到这里,不由地先吁了一口气,并没有打断他说话,听他继续说:
“兄弟你是青年才俊,文慧有沉鱼落雁之貌,郎才女貌,说起来也搭配得很,这样,你下次再来上海,我请你来我家里吃饭,然后我把文慧也叫上,介绍你两认识,至于你们的结局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听到这里,早已经心花怒放,忙不迭说:
“不用下回,就明天。”
老教授疑惑道:
“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说:
“没有,还没有走,不,还没有到!”
挂了电话,我在最近的一个车站下了车,又直接出站了,买了返上海的车票,连夜赶到了上海。
第二天我去商场给自己买了套新衣服穿上,又去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在镜子前练了半小时的见面词,自认已经完美地无可救药,然后来到老教授家,和老教授约了一起在他家吃晚饭。
到了傍晚的时候,老教授和他夫人开始在厨房忙活,我不会做菜,搭不上手,只能闲着,闲着其实就是最不能闲着的。
一想着一会要和文慧见面,更加坐立不安,一会去照镜子整理衣服,练见面词,一会又跑洗手间洗手(我那时候杞人忧天,担心我手脏,文慧不愿意和我握手)。
这一忙,把我一闲人挣得我满头大汗。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
“叮咚”。
我的心跟着“叮咚”一声。
“去开门,文慧来了。”教授在厨房里喊道。
来了,她真得来了。
我很激动,大概像一只兔子,一蹦两蹦地蹦到了门口,然后伸手去拉门。
说起来人心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微妙又最难以理解的东西,在我拉门的瞬间,突然害怕起来,门后面是我的一个梦,很美的梦,要是这个梦能做一辈子还好,然而一旦醒了,越是美好,越是支离破碎!
当然这个害怕在我脑里不过转瞬即逝。
我拉开门,文慧看到是我,一脸的疑惑,但她是个极聪明的人,马上明白了一切,歪着头笑着说:
“原来被李教授骗了!”
我讪笑着说:
“不是的,李教授也是被我骗的, 哦,你进来!”
“原来你才是大恶人!”
她说着往里走,我紧涨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下子立到了墙根上,让开身子让她进来。
她走进来,我关上门,才想起来,练了一天的见面词,一句没用上。
一会吃上了饭,老教授开了一瓶他所谓的珍藏已久的红酒,拿了四个三角杯,各人倒了一小杯,老教授举着杯说:
“文慧,这顿饭主要是为感谢你的。”
文慧说:
“教授,您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这些日子一直为我跑腿。”
文慧笑着说:
“教授,我不过替您拿了两次文件,您就亲自下厨请我吃饭,回去后我宣传一下,他们那些人以后一定为了抢着给您拿文件而打破头!”
说完了,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弄得我汗毛根根竖起,心里说:
“好厉害的丫头!”
教授正要说话,教授夫人抢着说:
“这丫头,好厉害的嘴,”指着我说,“这是我远方的一个亲戚,今天是赶上了,正好来我这里做客,可不是特意介绍你两认识的!”
这句话说得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文慧笑着说:
“师娘, 就算是真得特意介绍我和叔叔见面,那也是顶开心的事啊,这样,我和叔叔初次见面,我先敬他一杯!”
“叔叔?”
“是啊,”文慧打量着我说,“您不是和教授称兄道弟吗,教授是我的老师,是我的长辈,你是他兄弟,当然也是我长辈,那我不叫你叔叔,叫什么?”
我还没有说话,她又抢着说:
“哦,叫伯伯?”
说着杯子已经碰了上来:
“祝伯伯身体健康,福如东海。”
我刚张口,她又说:
“也遥祝远方的伯母身体健康!”
说到这里,她的红酒已经下了肚了,又拿着空杯子朝我晃了晃,示意我也赶紧把酒下了,我无奈,只好仰头把酒也喝了,心想这下可以说话了。
谁知道空杯子刚放下,文慧立马给倒上了,而且这次倒了大半杯。
“我刚才也遥祝远方的伯母了,这杯你替她喝了。”
她已经帮我把杯子端到口边了,并且那架势如果我不喝,她就要直接往口里倒了,我无奈,一仰脖子喝掉了,心想,还算庆幸,她没有遥祝我远方的父母亲,没有遥祝我远方的七大姑八大姨,不然这一瓶红酒不够我一个人喝。
老教授和夫人看着这一切,只好也帮衬着做点笑容。
我心想我该可以说话了吧,不料口只张了一半,听她又说:
“伯伯,我一个小女孩都敬您酒了,您不该回敬我一杯吗?”
“应该的。”
我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面对着她举起来,她却不拿杯,只露着一脸狡猾的笑容:
“我听他们说,你们男人敬别人酒,对一个人有多满意,杯里的酒就有多满!”
我心里说:
“你懂得还真不少。”
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剩下的半杯也倒下了。
这下连话也不会说了,举着杯子等她端杯,不料她却把茶杯端起来了:
“伯伯,孔圣人有句话教导我们,‘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凑巧,这两种人都被我占了,我只好再发挥我的本性,再刁难你一下,我喝茶,你喝酒,你是君子,你一定不计我的过!”
说得老教授和他夫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望着老教授,老教授一脸苦笑,表示他爱莫能助,我没有法子,只好一口喝掉了手中的一杯,她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我刚要坐下,“叮咚”一声倒下了。
其实我不是那点酒力的,但那天很奇怪,确实倒下了,醉倒了,只是醉人的不知道是酒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