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住了下来。
我是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的,好比上辈子走散了两个人,这辈子在人山人海里邂逅了,总会有几分熟悉亲切的感觉,待在一起绝不至于漠然。
文慧赞同情人是上辈子走散的两个人,但不赞同两个人碰上了,就一定会有感觉,她说:
“离得久了,感觉不是一触即发的,好比失忆的人,需要多带他去旧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把感觉慢慢找回来。”
我说:“那我们多出去走走,兴许哪些地方是我们上辈子一起呆过的,能让你在失忆里醒过来。”
文慧说:“行,不用走远了,就去附近走走吧。”
过亚龙湾热带森林的索桥时,文慧的身子随着桥身和太阳的光一起摇晃,到了桥的那头,挣得满头大汗,我递纸给她擦汗,她一边接过去一边喘气说:
“累得满头大汗,还要收20块钱一张的费用!”
我笑说:
“那谁叫《非诚勿扰2》里葛大爷从这里走过呢。”
文慧不平地说:
“我还走过呢,怎么就不值钱,哼哼,人比人,比死人。”
我说:
“谁说你走过不值钱,你从这里走过后,对我来说,从此……”
“从此值多少钱?”文慧凑过身来,笑着看我。
“至少翻一番的价,40。”
“哈,我在你心里,也就值40块钱。”
“你是无价的。”我认真地说。
文慧听了,有几分得意,抿嘴笑着:
“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信你。”
文慧在捡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天蓝得像个大相框,把海和云给框了进去,亚龙湾的山是顶绿的,郁郁葱葱,山下的海风吹上来,吹得满山树叶子索索索地响。
我在文慧坐的地方边上选了快石头一起坐下。
文慧说:
“我不回去了。”
我说:
“好!”
文慧歪着脑袋看着我,乌浓的眼睛里发着光:
“我的意思是,我不回去上大学了,我要彻底离开那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我说:
“好!”
她又说:
“反正你养着我!”
我说:
“求之不得!”
她把脸凑过来,差点贴在我的脸上,她轻声地讲话:
“那刘老板给我开多少钱一个月!”
她讲话时热气全吹在我脸上,痒痒的,我端正了身子,双手搭在她的两肩说:
“文慧同志,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我是养你,不是包养你!”
她啐了我一口道:
“有什么区别,都是我好吃懒做寄生在你身上活着。”
我说:
“区别大着呢,养你,我要的是你的思想,你的心,包养你,要的是你的身体。”
文慧哈哈笑起来:
“哼,看这样子,刘大老板颇有这两方面的经验。”
我紧涨着脸说:
“没有的事,”
文慧笑道:
“那从今天开始,你有了。”
我说:
“那文大小姐,何时真正把心给我呢。”
她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把心给我。”
我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有人在半夜在房里哭鼻子,当然也不是为我。”
她蹙着眉毛说:
“你偷听我。”
我说:
“我还用得着偷听,你哭得跟杀猪似的,我不以为是地震就不错了。”
她喃喃地说:
“原来我睡着了也不消停!”
她不说话了,脸暗沉下来,眼睛望向远方,睫毛一闪一闪地跳着。
我心怕她会突然哭起来,后悔刚才图的一时嘴快,把她本来认为的秘密不小心抖了出来,想说几句话弥补,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两个人便都静默着。
她说:
“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靠爱情吗,世界上那么多因为结婚而结婚的人,一辈子不也活下来了吗?”
我想了想,笑着说:
“这些我不懂,不过我知道,我现在比你幸福。”
她疑惑道:
“为什么?”
我说:
“因为我现在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而你没有。”
她恨了一声道:
“那么我是伟大的,我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你。”
我说:
“是是是,你牺牲自己,救了我的命。”
她站起身来,开始往山里的路走,我跟上去,她又回过头来,正色道:
“我相信,有一天我也会爱上你的,你给我时间。”
我说:
“好,一年够吗,一年不够,十年,十年不够,一百年总够了。”
她摇头道:
“不用,一个月,一个月我就爱上你了。”
她的表情是严肃的,绝没有开玩笑的情分。
我们去南山拜观音,文慧手里持香,一脸地虔诚,嘴里念叨有词,我忍不住笑道:
“你这封建迷信思想浓厚,到底嘴里叨咕什么?”
她不回答我,大概等她拜完了,站起身来,用手拍我的身子:
“拜菩萨的时候不要乱说话,不然菩萨要怪罪的。”
她的表情绝对是认真的,我向她赔罪,她说:
“你不要向我赔罪,要向菩萨赔罪。”
我朝着观音像作揖,她说要拜下去,我听她的,拜了三拜,她总算满意地露出笑容,我问她:
“那你能告诉我刚才你嘴里祈祷什么了不。”
她呸道:
“真是小孩子,说出来就不灵了呀。”
我哭笑不得:
“你居然信这些,说明你才是小孩子。”
去五指山冲浪的时候,文慧不小心把手里的桨弄掉了,冲下急流,进了一个碧绿的深水潭,文慧说:
“你游进去取回来吧。”
我只好穿着衣服游过去,取回了桨,放到气垫船上,文慧笑着说:
“你在水里游的样子真难看。”
我气愤愤道:
“我被你害得浑身湿透了,你不关心我的身体,还对我游泳的样子品头论足,真是没良心。”
文慧半红了脸,嘴里依旧咕哝:
“难看还不让人说。”
我说:
“你倒是漂亮,你怎么不跳下去。”
她把眉毛一凝,真得咕咚一声跳了下去。
我一着慌,忙也跟着跳下去。
两个人在水里不停地扑腾,结果脚一着地,才知道那水深不过到腰深,惹得路过的船只笑个不住。
我扶着文慧往岸边一步一步走,文慧气愤愤地说:
“你不是要我跳吗,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又干嘛假惺惺地下来救我!”
我只好认错不迭,又笑着说:
“即使我对你不好,你也用不着寻死觅活吧。”
到了岸边,文慧才坐下来,指着水里叫道:
“船,船……刘治,你快去追。”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我们的气垫船正顺着水流往下飘,眼见要进入一道急流区域了。
我说:
“来不及了,追也没有用。”
文慧蹙眉道:
“那怎么办,”又往身后看去,后面是山,她笑起来说,“我们从山里跑出去,那样就不用赔他们的船了。”
我说:
“我们不从山里跑,也不用赔他们的船,船到了终点,他们自己会捞起来,丢不了。”
文慧听了,撅起嘴巴来:
“那我就要从山里跑,”说着站起身就往山里走,“你最好别跟来。”
我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