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谁能无情?谁不想有个知己红颜?
即便是念佛修道之人,也有情爱。
可惜年华纵逝,红尘纠葛,把那些真心真意,献给了世界至高而伟大者。
倘若人人都有个完美红颜,谁肯轻弃红尘,青灯古佛。
却说东岳山冲天观张道士,这天晚饭吃罢,信步游览。
但见东岳山上明月东升,繁星似钻,树影斑驳,花香阵阵。远处灯火连街,流萤闪动。碧空薄云,淡若轻纱。
不觉作歌唱道:
泊居又佳节,凭栏伤客思。繁华为几度?知交无孑遗。红袖两行泪,游子意何恃?君道思乡苦,我是断肠人。
唱罢,独自默坐多时,怅然回到冲天观,蒙头睡了。
宝瓶和宝炉两个,在院子里拿着符咒经书,木剑符纸,练习施咒祈祷之法,见师父进来,脸上微有泪痕,好像哭过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到房里关门睡了。
宝瓶宝炉两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天性好动,这几天尽在观里练习道术,早闷得要死。
两人收了符纸木剑,偷偷地商量开了。
“师弟,你看师父的样子,像是哭过了。不知道师父有什么烦心事情,咱俩不行问问去,也好替师父开解开解。”
“你能开解什么?我看师父最近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眼含春露,必定是一个人孤苦无伴,有些想未来的师娘了。”
“屁!师父想师娘你也看得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他一个三十好几的人,每天精神恍惚,食欲不振,脸上痘痘蘑菇似得见泪就长,必定是想女人了。我这里正好藏着一封朱小燕的情书,放到师父房里,试试他。朱小燕是有名的才女,写得情书真叫绝了。师父是个爱才如命的人,保证他爱的死去活来。”
宝瓶也是少年心性,俩人商量定了。宝炉跑进房去,拿了一张丝帛书信出来,蹑手蹑脚,放到张道士枕头底下。
宝炉出来,俩人偷笑一阵,都回房睡了。
张道士蒙头睡着,梦到还在山上看夜色。
忽然听到有人唱歌:
“忆零落,百般滋味在心头。从今摇落,南国红叶。
愿有余年插桃枝,为君栽下,抚花追往昔。
说过了:夜里灯下绣罗帕,血点梅花,泪染云霞。红唇一语尚开启,万点相思泪。君不信,问天下浪游人。或问南海白浪,身去时说什么?
遥想抚琴石亭里。多少伤情语,都为你。
双飞蝴蝶来哭诉,说:梁祝故事,误了真心人。
雀儿衔草燕吐泥。筑得是糟糠家,却是暖人巢。乱石堆里荒草坟,埋着爱君人。谁念及,长歌缺一曲,临阵少一人。
生不逢其时,爱不能所爱。由来壮士心,不辱断头台。屈子跃江日,项籍饮刀时。千古长此恨,英雄犹未已。
愿春开来并蒂花,开得漫天涯。
霍林河上明月照,照一株相思草。身世尘微何所惧,要挥清香荡寰宇。
忆!零落时是天荒地老。”
这首词,张道士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
歌声如咽,字如滚珠,不觉听得如痴如醉。
张道士心想:“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唱得如此荡气回肠,我去看看认不认识?”
脚随意转,走了过去。
见是一位白衣女子,独坐在石阶上。
一边抬头望天,一边入咽如泣!
青丝半绾,体态婀娜,酥胸浅露,肤若凝脂。真是个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看一眼心旌摇动,望一刻梦萦魂牵。
道士不觉怔在那里,两眼如数码相机,直想把女子录在心里。
女子见张道士站在面前,把袖颜面一笑。
“道长有什么事?怔在这里良久,莫非与我相识?”
张道士被女子说得老脸羞红,对着女子一揖。
“小道人信步游览,听见姑娘唱歌,余音绕梁,不禁过来看个真切,不料窥见芳容,魂不守舍,把想请教姑娘的话都给忘了。”
女子笑道:“道长自称小道人,看你一脸痤疮,胡子拉碴,想来早过了而立之年,已然成家立业。我一个山野女子,年不过二八,如何能入得了道长的法眼呢!”
“这是青春痘,不是痤疮。小道人今年二十六岁,并没有娶妻生子。至于姑娘的芳容,真的是古往今来、千古未见的绝色。小道人是个散仙之体,仙女也不知见过多少,就是没见过姑娘这样好看的。”
张道士厚着老脸吹捧。
“道长有没有娶妻生子,管我什么事?至于说我漂亮,我也没有见过仙女,实不知道。但看道长一脸老成,不像个油嘴滑舌的人。就当道长说得是真话,谢谢道长了。”
张道士听了这话,高兴地心脏狂跳,老脸不觉一阵绯红。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
“我叫肖玉燕,家就在原州城里。”女子含羞答道。
张道士正打算和女子套近乎,拉家常,栽种他的爱情。
猛听见几声钟响,醒了过来。
张道士爬起来,穿上衣服,看看已是中午时分,知道是宝瓶和宝炉两个做好了饭,敲钟叫他起来。
张道士打水洗了脸,折了被子,放好枕头。
就发现枕头底下放着一张丝帛,上面一片娟秀字迹。
“昨日偶遇道长,妾心便已相许。良辰苦短,未曾畅怀。盼道长未嫌妾容貌,不吝仙步,到原州城开发区征缴队,向南两百六十七八步,再左转七十二步,九龙池左边正数第十六棵柳树下,妾在彼专等,风雨无阻。小燕。”
张道士看罢,乐得直冒鼻涕泡。
心道:好一个倾国倾城绝色女,浪荡直白小骚精。今天教你好好尝尝我的爱情!
想罢,急匆匆扒了两碗饭,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西服、皮鞋,把个长发盘起来,戴了高顶礼帽。
宝瓶和宝炉两人见他这样子,捂着肚子直笑。
张道士梳洗打扮完毕,大步流星,来到原州开发区征缴队。向南走了两百六十七步,左转七十三步,径到九龙池。
但见一湾碧水,展弄清波;两岸翠柳垂丝,迎风搔姿。
张道士数到第十六棵柳树,但见一角衣袂,似有人蹲在树下。
正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衣袂飘飘,出来一个胖妞,抱住张道士,“么~啊!”一声,狠狠地打了一个打嘣儿。
张道士正眼一看,吓得一跤栽倒。
“我的个妈呀!这哪里是小燕,这分明是只河马!”
朱小燕也吃了一惊,塔一样地杵在地上,满身肥肉兀自颤抖不停,馕一样的大脸,大麻子挤着二麻子,赧然一笑。
“我分明约了宝炉,怎么是你来了,既然来了,就先尝尝我的爱情吧!”
说着,抱住道士,压在地上解衣扯裤,就要施为。
张道士拼命挣扎,哪里挣得脱,突然急中生智。
“姐姐先住手,贫道今天突发血光之灾,姨妈不巧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几天姨妈走了,再尝姐姐的爱情不迟!”
朱小燕一愣。
“你一个道士,也有姨妈?”
“怎么没有?我们修道的人,也有一本心经,也是每月定期念得,二十八天一个定数,三两天一个行程,间或月大月小,也有一两天迟到,却从不早退。”道士头上冒汗,满嘴胡诌,尽量往圆了编。
“好吧!那我等你三天,三天后咱俩还在这里见面。你要不来,我就到你庙里提亲,胆敢哄我,这就是你的榜样!”
朱小燕说着,一掌把个柳树打成两截。
张道士急忙答应,慌慌张张提了裤子,飞也似地跑了。
原来宝炉今早上山打柴,不巧碰上了朱小燕。小燕见宝炉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见了她羞羞答答,料定是个童男。心里就打起了采阳补阴的注意。
便一路上跟着宝炉,没话找话,掐胳膊摸大腿,到处吃豆腐。
别看宝炉年纪小,心眼可多着呢。
就暗暗应承,骗朱小燕约个地方共度良宵。
朱小燕自以为得计,亲了宝炉一口,一气跑回家中,拿出一张手帕,写了一封情书,约定了见面的地方。又怕宝炉走错,亲自到开发区步了路程。
宝炉接了情书,满口答应。心里却害怕的很,不敢去赴约。
正巧师父回来,心里像是不痛快。就把情书给了师父,使个移花接木之计。想着师父如果喜欢,必然得个爽快,如果不喜欢,也能看一出好戏。就这样,把张道士闹了个羞臊莫名。
张道士跑回冲天观,冲进房里,心脏兀自跳个不停。
心想: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梦见的是个绝色女子,名叫肖玉燕。而且情书上面署名也是小燕,怎么突地跑出一个胖妞来了。幸好急中生智,骗了过去,不然这三十年守身如玉,决然要被玷污。
想着,不由得一阵后怕,真不知道三天后如何了断。
正想着,宝瓶和宝炉两个进来,鞠躬作揖,嘿然而笑。
张道士见两个徒弟不三不四,油皮涎脸,骂道:“蠢材!不好好念经学道,跑到这里嘿笑什么?”
宝瓶性子耿直,藏不住话。
“师父!今天爽快的怎么样?宝炉说那是个有名的才女,保管师父爱的死去活来。徒弟见师父回来,所以过来问问。”
张道士听宝瓶的话,知道定然是这两个劣徒捣得鬼,
向着宝炉骂道:“你这个蠢货!不好好学习,就知道不三不四,招惹这些闲人。我问你,这个胖妞是谁?你怎么勾搭上的?”
宝炉见师父发怒,急忙跪下解释。
“师父!徒弟没有勾搭她!是我上山打柴的时候,无意中碰上的。这丫头看见我,就动手动脚,哄我找个地方约会。我被她缠不过,就假装答应了。她给我写了一封情书,我死也不敢去的。本来打算哄她白等一场算了。不料昨晚见师父回来满脸泪痕,我担心师父想师娘受不了,怕害了相思病。就把情书放在师父枕头底下了。我想师父如果喜欢,必然就领受了。不喜欢,凭师父的本事,也能把她打发了,也替徒弟了了一桩心病。徒弟确实没有耍弄师父的意思!”
张道士气得直骂。
“你真的好孝顺啊!这么大的一个胖妞,你正值青春期都不敢领受,师父人到中年,百事皆罢,你想要师父的老命啊!你且说,她叫什么名字?师父帮你了断!”
“她叫朱小燕,原州城人。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宝炉唯唯诺诺,不敢正视。
张道士心想:“这就好了!果然不是肖玉燕。”
想罢,喝道:“还不滚出去!呆在这里想挨打吗?”
宝瓶宝炉两个,鞠躬作揖,一溜跑了出去。
张道士心想:“我是个太乙散仙,不像凡人那样会做空梦。肖玉燕必然还来山上。等我今晚再去会她,一定要把我这一腔真爱,说给她听。必定要哄她和我做个红颜知己,尝尝我三十年来朝思暮想的爱情。”
想罢,倒在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