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吸得痛快,方连鹤却是遭不住他这一顿吸食转换。他本就是强行输送,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体内真气便被魏尺木吸食一空。
方连鹤顿时身形枯槁,如同干尸一般。只是他的嘴上还在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魏尺木将方连鹤的阴寒之气吸食之后,顿时恢复了行动。并且他这时体内真气膨胀,随手而出,便是阳火之气!这阳火之气撞着方连鹤,便直接将他冲得四散飘零!
从方连鹤的内力被吸食干净到被魏尺木杀死他,说来缓慢,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青龙四人没料到事情的突变,根本来不及阻止。
魏尺木一举杀掉方连鹤之后,抖擞精神。他此刻觉得内力充沛至极,只想发泄出来。于是便对着青龙四人,一连拍出四掌,每一掌分别攻向一人。
青龙四人本就吃惊于方连鹤的突然死亡,他们又在抵挡袁子峰四人的冲阵,此时见魏尺木攻来,不敢怠慢。青龙四人不得已,只得撤了“四象界阵”,来抵挡这一击。
魏尺木这一击虽然平淡无奇,却是内力外泄的最直接的内劲攻击!青龙四人勉强接下,各自退到一旁。
“四象界阵”一破,袁子峰四个随即脱困,也站在一起与青龙四人相对。
魏尺木在破阵的同时,便解了李琬儿的穴道。他虽不善解穴之法,好在方连鹤一口痰的力道终是小了些。
李琬儿却因为被阴寒之气侵蚀,脸色十分苍白。她在被解穴的瞬间就昏厥了过去,魏尺木只得扶住她的双肩。
青龙扫了下地上的方连鹤的残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魏尺木,说道:“魏尺木,你杀了方连鹤,摩尼教是不会放过你的。”说罢,不待魏尺木回答,便带着三人离去。
青龙这句话很是古怪,一是他直呼方连鹤的名字而不是尊称“少教主”,毕竟坛主的地位是要低于少教主的。二是他说‘摩尼教不会放过魏尺木’的时候就像是个局外人。
魏尺木虽然觉得青龙的眼神和语气有点古怪,却来不及细想,现在帮李琬儿疗伤才是正事。
厢房中,冰门二女与李夫人站在一旁,李琬儿盘腿坐在床上。
魏尺木觉得她体质偏弱,不敢用儒家心法或者火字诀强行逼出她体内的阴寒之气,只得用道家的心法慢慢化解,才能对她的伤害降到最小。
魏尺木悉心为李琬儿疗伤,一点点的“齐物之力”消磨着她体内的阴寒之气。花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将她体内的阴寒之气全部逼出。
李琬儿轻咳一声,悠悠醒转,身体依旧苍白无力。李夫人见她醒了,焦虑着来到床侧,扶着女儿。
魏尺木额头见汗,长吁了一口气。云霰霰连忙扯了自己的手帕为他拭汗。而云霏霏则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儿,倒出来一粒玉色的药丸递给李夫人。那药丸不过指甲大小,晶莹通透。
云霏霏道:“这是冰门圣药,对滋补身体大有益处的。”
李夫人闻言忙接过药,与李琬儿喂了下去。然后将她躺好,扯了被子盖了。
李琬儿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扭头看向众人。先向冰门二女道了谢,又看向魏尺木,温柔道:“多谢魏公子解我家之围,又为我疗伤。”
魏尺木听了这柔骨之语,却是一时慌乱了起来,只吞吞吐吐地回道:“没……没什么,你……先养好身体吧。”
李夫人也向三人致谢,并请他们去客厅,稍事用饭。
袁子峰与斛律勇忙着带人将门前的十几颗人头取下来,入殓一番。之前李府的人都被摩尼教吓破了胆,所以不敢出门收殓。以至于十几位英雄好汉悬首露尸数日,令人唏嘘不已。
而李克用此刻正从外面树林中匆匆赶来。
李克用之前追那黑衣人而去,在几里外的树林里穿梭时,那黑衣人脚下不停,也不见手上动作,李克用只于昏暗之中闻得细微的破空之声,连忙侧身躲过。
虽是如此,李克用却是暗吃一惊。这暗器出手的手法极快,而破空之声却是极小。若不是他自幼一眼失明,耳力出众,怕是难以躲过这一手暗器。
前面的黑衣人见一招不中,也轻咦了一声。然后停下了脚步。手中一弹,却是两枚铁珠一前一后向李克用射去。
李克用听得仔细,是两响,知道是子母箭之类的暗器。他从怀里掏出一弯短刀,刀刃出鞘,刀光璀璨。“铛铛”两声,便将两枚暗器格挡了下来。
李克用正要问话,不想那风声犹在。昏暗之中,他本看不太清,全凭耳力识别。虽然没再听见那人发暗器,可这声音却近在跟前。
李克用来不及多想,刀势已老,挥刀格挡已是不及。他只得狼狈得使一个“宝塔落地”的身法,身子直直地后仰到地。饶是如此,一枚暗器还是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削掉了几根头发。
李克用后脊凉了一片,翻身起来,拿那只独眼恶狠狠地盯着那黑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此高明的暗器手法,一掷双响,双响四枚,怕是只有唐门有此手段了吧。”
那黑衣人见“连环子母错弹珠”的绝技也没能伤着对方,心底比李克用还要惊诧。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好手丧命于此,如今却伤都没伤到那华衣独眼人,他如何不惊!
“唐门唐见奇。”黑衣人阴沉的面上却看不出波动,连声音也带着几分阴沉。
“哦?怕是少了两个字吧?”李克用一听这个名字反倒放松了起来。
“哪两个字?”
“叛徒。”
唐见奇几年前被唐门逐出去的事,江湖上早已传遍。只是不想他竟与摩尼教勾结在了一起。
“哼。”面对这般讥讽,唐见奇似乎习以为常,只是冷哼一声,便反问道:“你又是何人,能躲过我这‘连环子母错弹珠’,绝不是无名之辈。”
“沙陀李克用。”
“李鸦儿李克用?”唐见奇显然又惊讶了一番,旋即又恢复如常,“人都道李鸦儿矫健如飞,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你我二人能在中原相见。”
“我也没想到。”李克用笑意渐浓。
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蠢到问“为什么在这里”,“来这里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你们不该与摩尼教作对的。”唐见奇想了想,还是说了这句话。
李克用没有接话,他知道还有下文。
果然,唐见奇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今的大唐不复昔日强盛,融入大唐的回鹘部落以及西迁的各族自然想要趁此复国,而摩尼教便是他们最大的依仗。所以,现在的摩尼教不仅仅是简单的帮派,还牵扯到回鹘复国以及波斯等国干涉的问题。”
李克用先前还在想,为什么摩尼教这两年忽然又有了重新抬头的意思,看来答案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只是他没想到竟然牵扯这么多庞杂的势力。
“只要摩尼教不招惹我们,我们沙陀自然没必要与摩尼教作对。”李克用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不过这次,李家是我的朋友。”
“我会劝方连鹤罢手的。”
李克用想着若是不就此罢手,他们这边怕是也讨不了便宜,索性做个顺手人情。
回来的路上,李克用忽然问道:“唐先生这等手段,又何必屈居于那少教主之下?不若与我共谋大事,同享富贵,如何?。”
唐见奇并没有回答。
李克用也没有再问。
二人来到李府门前,只见袁子峰与斛律勇已将门前收拾完毕。
唐见奇见此,不问也知方连鹤他们已经败去,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他正要离去,不想袁子峰戏谑道:“你家主子都已死了,你怎么才回来?”
唐见奇与李克用听了这话都是心中一惊。李克用看了一眼斛律勇,见他点了点头。李克用便心生不妙,这下怕是避免不了与摩尼教纠缠了。
唐见奇只问了句:“青龙他们四人呢?”
袁子峰眉头一挑,笑道:“自然是,跑了。”
唐见奇也不再多言,几个纵身,便已远去。
袁子峰还叫喊着:“怎么,你也不为你家主子报仇么?哈哈哈哈……”
席间,袁子峰添油加醋地把魏尺木杀方连鹤的手段讲给李克用听:“……最后,魏兄只一掌,便把那方连鹤打得七零八散,一命呜呼……”
李克用看向魏尺木,见他的确没有受伤的迹象,心里更是觉得他是个大器之材。
“尺木,你杀了方连鹤之后,怕是要面对摩尼教无休止的追杀了。那四象坛主的本事你们已经见识过了,在他们之上,据说还有天地人三老、阴阳两界主这些十分可怕的人物,任何一个都不是你可以应付的。更不用说他父亲武功通玄了。”李克用还是把后患说了出来。
魏尺木直到李克用说了这话才明白,做多大事,就得担多大后果。
云霰霰不满道:“怕什么,那姓方的死有余辜。我们冰门才不怕他什么摩尼教!”
袁子峰也道:“就是,算上我们长白。”
魏尺木心中感动,而李克用却不为所动:“你们几个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你们能保证你们的宗门会管理此事吗?如果只有你们几个,可保不了魏兄。”
云霰霰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袁子峰也一时语结。的确,魏尺木是他们的朋友,却不能算是他们门派的朋友。即便袁子峰贵为长白少主,也没有把握说服宗门会为此事与摩尼教大动干戈。
席间一时沉默了起来,魏尺木骨子里的高傲或者说是自卑怆然而起。他们都是江湖大派或者是名门望族,只有他孑然一身,与师父相依为命。相州不违山,别人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地方。杂家传人?这个身份好像也没什么用。
袁子峰转了话头,问向李夫人:“不知李夫人如何打算?只怕这李府是不能再呆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们会前往宋州,那里有她父亲的故友,早就订过亲事了。”
魏尺木心中本就不是滋味儿,原来还想着与李琬儿等人一起去曹州,这下听了李夫人的话,知她早已许了人,心中更是凌乱不堪。他脑里一片空白,后面的话都没再听进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他人见魏尺木不言不语,以为他是在为摩尼教的事担忧。
魏尺木内心挣扎了几番后,稍微平复了情绪,心想,“如今我已自顾不暇,并不能护她周全,她去了宋州也好。”
于是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不想连累他人,我一个人绕道去曹州。”这句之后,也不多说其他话。
云霰霰在一旁急了:“你怎么能一个人走,那样更危险!大家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云霏霏与袁子峰也点头称是。
李克用淡然道:“魏兄倒不必如此,不如你先与我等一起,然后随我回沙陀。李某承诺,我沙陀一族定会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这是很大的承诺,冰门二女与袁子峰都做不到,而李克用却可以。因为在沙陀,他说的算。
魏尺木却轻轻摇了摇头,起身回房休息去了。他现在心中烦闷,不自觉地便会想起李琬儿,根本没想着摩尼教的追杀,更不想依仗别人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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