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归气恼,雪儿最终还是依从了历劫的意思,回到了莲蕊宫。
不管怎么说,单天鹰兄妹已经离开了驿馆,甚至是离开了西漠,自己再留在驿馆也就没了意义,还不如暂时回到莲蕊宫。毕竟驿馆突然多出来的各国使者队伍,鱼龙混杂,她若是再继续逗留下去,西漠的面子是一回事,怕是自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就算是有历劫,也难保分身乏术。
因为林曼蓉还有个雪儿义妹的身份,再加上慕容定的种种授意,所以最终林曼蓉是要从莲蕊宫出阁的,所以近来莲蕊宫的陈设已经逐渐有了喜庆的气氛。
其实也不用雪儿亲自动手去准备什么,她只要顶着天上圣母的名头,顶着林曼蓉结拜姐妹的名头,等着给这两个人证婚就够了。
只是,欢喜热闹永远都是别人的,忙忙碌碌的喜婆,各式各样的宫人,反而衬得她的心愈发凄冷萧索。
只有历劫还依旧陪在她身边,如同一个影子般,几乎是寸步不离。
经过一番清洗,莲城似乎安定了许多,慕容远也就能够专心筹备婚礼的事情。因为各种礼法的约束,比起之前来莲蕊宫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只有一个晚上,莲蕊宫中才安静下来,宫人也就刚刚歇下,百无聊赖的雪儿,在烛光下正对着那白玉简出神。
玉简表面并不是平滑光润的,反而细细密密地刻了许多字,雪儿只能通过手指触摸来慢慢感觉,半个时辰下去,她也没“看”了多少。
只是一小段内容,她就知道历劫所言非虚,这个玉简上的确记录着许多信息,但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领悟。
这让雪儿有些泄气,或者说有种守财奴进了满是金银财宝的山洞,却发现一个铜板也拿不走的感觉。
她放下玉简,站起身来,正想走到门口去透透气,就听到了轻轻的衣袂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有人低低地“哎呦”了一声!
雪儿一愣,这里可是莲蕊宫,说是皇宫的正中心都不错,虽然人少,但是防守之严密,怕是慕容定那里都不遑多让,如今竟然进了毛贼?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循声走过去之后去,雪儿却是瞬间哭笑不得起来,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历劫薅住脖领子的“刺客”,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容远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被历劫捉住也不敢出声大叫,生怕惊动是四周的守卫。因为被历劫薅住脖领子,有些喘不过气来,正面红耳赤地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向着历劫哀求解释:“上师大人,是我呀,慕容远,我……”
然后他就看到了打开房门走出来的雪儿,于是连忙转了话锋:“祖奶奶,是我,是我!”
雪儿楞了一下,这才看清历劫手中的人,张口结舌了半天,才道:“慕容远?”
历劫也看清了被他抓住的人,于是也就默默松开。慕容远甫一得到自由,就连忙跑到雪儿面前:“是我,是我!”
雪儿奇道:“我知道是你,可是你这三更半夜地不睡觉,还穿成这样,跑到莲蕊宫来做什么?”
慕容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才“嘿嘿”傻笑着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蓉蓉。”
雪儿楞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原来是慕容远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追查刺客,好不容易得了空,却又因为大婚在即,慕容川不许他和林曼蓉见面,一时抵不过心中相思,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对于世俗的那些礼节,雪儿不太懂,历劫则是完全不放在眼里,所以在慕容远陈述完自己的“相思之苦”后,雪儿也就由着他去了,只是叮嘱道:“下一次不要再翻墙了啊!”
慕容远夸张地一揖,急急慌慌地就朝着林曼蓉所在的房间走去,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多谢祖奶奶成全……”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雪儿也不愿坏人好事,接下来干脆吩咐莲蕊宫外那些守卫,不必那么勤快地值守,反正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历劫本来是反对的,不过却被雪儿一个白眼翻了过来,最后只好无奈地默认,由着她胡乱下达了这个命令。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慕容远就总能趁着守卫“松懈”的时候,偷偷溜进莲蕊宫来,和林曼蓉见见面,说几句话,以慰他“相思之苦”。不过好在慕容远也只是偷偷见上林曼蓉一面,两个人之间倒也算恪守礼数,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甚至后来历劫也都习惯了每日夜间辰时以后,莲蕊宫中突然响起的衣袂破空之声,轻微的翻墙声,由着慕容远折腾去了。
眼看着婚期临近,皇宫中的人也愈发忙碌起来,也就将雪儿衬托的无比清闲。因为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给两个人证婚就好。这种清闲当中,又让她难免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十里红妆,如意郎君,应该是每一个女子的梦想吧?可惜呀,她连自己的生身父母现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这样风光的一日。
歆羡至于,单钰身下那一滩殷红也跟着浮现在眼前,让雪儿的心中又有些摇摆不定,心生畏惧。
历劫好像是明白雪儿所有的心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继续保持着一个让她安心的距离。只有前来给雪儿量体的裁缝到来时,历劫才回避了一下。
因为雪儿要为慕容远和林曼蓉证婚,所有她也是需要相应的礼服的,自然也就需要人来给她量体裁衣。这种时候,历劫自然是不太方便在一旁观看,也就只好回避到了门外。
前来给雪儿量体的裁缝有一副妖娆到能让人喷血的身材,走起路来也是婀娜多姿,偏偏容貌平淡无奇。让人不禁要想象,若是这样一个女子的容貌能再姣好一些,怕是要颠倒众生了。
女裁缝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气息,中人欲醉却又恰到好处,因为雪儿身份特殊,所以她根本就留没有敢让身后跟着的小学徒上手,自始至终都是亲自动手的。
然而雪儿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那女裁缝的身段有些眼熟,然而却又想不出在何处见过,直到对方量完,躬身退了出去,她还在盯着对方的背影思索。
可是终究是没有头绪,再加上一番折腾下来,她也觉得有些倦意,于是也就懒得再想下去。
等着给慕容远和林曼蓉证完婚,她应该就可以离开西漠了吧?到时候去再赶去落霞山,看看能否找到自己生身父母的下落,也许自己还会有嫁衣披身的一天吧?
只是,迎娶自己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雪儿的眼前不自觉地就浮现出轩辕昰那一张霸道而任性的脸来,那漆黑幽深的眸子似乎要望进她的心底,他唤她丫头,说:“你要信我,一定要信我!”
然而下一刻却又换成了银发白衣的历劫,他说:“丫头,我从你的前世,一直等到今生,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难道你现在不想要了么?”
再一转眼,竟又是单钰身下那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凝成了辉煌耀眼的嫁衣,然后又想到自己始终无法去除祛的散功圣女的毒素……
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不知何时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将莲蕊宫包裹,应该是有宫女前来掌灯了,所以房间中并不是一片漆黑。雪儿动弹了一下酸麻地手脚,外面的衣袂破空声再一次传来。
她轻轻一笑:慕容远这是连最后的三天工夫都不肯放过,竟然还敢往莲蕊宫里跑!这也就是她懒得理会那些规矩,陪着他胡闹。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只怕这婚礼能不能继续都是两可的,更不要说林曼蓉的正妃身份。
只是这慕容远也太过胡闹了些,就算是她“体谅”那些守卫辛苦,让他们适当地休息,不必太过殷勤地巡守。他也不能将闹这么大的动静,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看来自己有必要通过林曼蓉,提点一下慕容远了,让他再偷偷进来的时候,动作轻一些。要不然就是她有个天照圣母的身份,怕是也不好向慕容定和慕容川交代。
雪儿一边想着,一边从美人榻上下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转身朝着寝殿的床上走去。
不过是量个尺寸,竟然让自己累得在美人榻上睡了这许久,看来自己这身子还真是不怎么样,等慕容远大婚之后,自己肯定要想法子改善一下自己的体质,能将散功圣女的毒素去除就更好了。
“啪”地一声,似乎有瓦片落地,随即是“喵呜”一声猫叫,也不知道是猫儿踩下了墙头的瓦片,还是慕容远翻墙进来的时候太过不小心,带下了瓦片,然后惊动了猫儿,就连走到床边的雪儿也被吓的脚步一顿!
雪儿随即皱起眉来,也顾不得宽衣上床,转身就朝着房门走去:慕容远这一次实在是太过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要惊动整个皇宫么?
皱着眉,板着脸,几步走到门口,因为雪儿不习惯有人守夜,所以到了晚上寝宫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开门的事情,也只能是自己来。
只是宫女前来给她点燃蜡烛的时候,不可能从外面栓门,所以房门此刻也只是虚掩着。
雪儿的两只手刚刚抓住房门的两个把手,还没有来得及用力,房门竟然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推开,随即一个通身黑色的人影,裹挟这夜的寒意,雪的冷冽就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