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没有轩辕昰将她护在身后,也没有历劫陪在她的身边,甚至就连慕容远也忙着哄他的蓉蓉,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慕容达肯定是有备而来,也肯定是没安好心,不然也不至于那谈惜和卿雨涵来要挟她,至于非要邀请她前往成王府的目的,她却是根本就猜不出来。
这是雪儿第一次对于跟随慕容川父子来到西漠皇宫感到后悔,就好像陷入了泥潭当中,脱身不得。
这也是雪儿第一次萌生出了退意,想要在见到谈惜和卿雨涵之后,从此远走高飞,远离这西漠的皇宫,远离莲城。
然而此刻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雪儿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
其实所谓的更衣不过是借口,所以雪儿再次走出莲蕊宫的主殿的时候,依旧是一身白色纱衣,上面缀满了细碎的玉珠和小颗珍珠攒成的指甲盖大小的花朵,在夜色中,氤氲这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素净淡雅却又别有风情。
就连头上,也依旧只有轩辕昰所赠的那八根莲花银针,再无一丝多余的装饰。
虽然不止一次地想要将其丢弃,然而却又终究不舍,就好像是对于在揭破轩辕昰身份之前的那一段时光的回忆和留恋。
回忆什么,留恋什么,雪儿自己也说不清,甚至也没有心思细想。
走出莲蕊宫的大门,雪儿突然才醒悟过来,之前慕容达所说的“车驾就在门外”的“门外”,竟然是指莲蕊宫的门外,而不是皇宫的大门外!
成王府准备的车架都到了莲蕊宫的门外,这说明什么,说明慕容达父子的举动,都是慕容定默许的!
雪儿越想,就越觉得这西漠皇室并没有自己所看到的那般风平浪静,慕容氏兄弟之间也没有表面看来的那般兄友弟恭。至于公主……
她突然就发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情况: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西漠新都莲城的宫门口,王公大臣相迎,再到皇宫门口的第二次迎接,包括后来的各种宴请,皇室成员的一一拜见,这其中,就连慕容定的皇后都携这后宫中的大小嫔妃出现了,可竟是没有一位公主!
不要说公主,就是郡主都没有!
雪儿本是个生性疏懒之人,当时又是初来乍到,应酬地昏天黑地,根本就不曾留意过这些,可是此刻却是灵光乍现,突然就想了起来!
是西漠慕容氏的女儿们自始至终都被藏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女儿出生?
雪儿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没留神,也就由着慕容达拖着她温软的小手上了车驾。不过已经上来了,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下一刻雪儿却突然觉得自己所乘坐的马车竟然是一阵轻轻地晃动,她一愣,扭头去看的时候,慕容达竟然就踩着躬身跪地的车夫的后背,正朝着自己身边的座位上爬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雪儿一脚就朝着慕容达蹬了过去!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本来就不怎么样,又哪里肯和对方同乘一车,还是并肩而坐,这也太……
慕容达趁着雪儿不备,成功地捏了一次那温软的小手,心中正暗自得意,哪里提防雪儿反应过来竟是说踹就踹,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个正着,顿时就仰面朝天地跌了下去!
“哎呦!”慕容达疼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好在最后关头总算是反应过来,腰间发力,用力一挺身子,这才没有摔得过于狼狈。
随从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其扶起来,又匆匆整理了一下身褶皱的衣服,这才作罢。
“祖奶奶……”慕容达的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可怜巴巴的好像想要主人摸头的小狗,“你也太狠心了吧?”
就算是整理的半天,慕容达的衣裳还是有些凌乱,尤其是白色的披风上面,那个小巧的脚印,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拍不掉,随从的人又不敢用力怕,所以即使是在夜色中,也十分显眼。
雪儿目视前方,一脸平静,好像刚才踹人的不是她,或者踹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懒一丝丝的愧疚之意也没有,语气淡淡:“这不是成王府特意为我准备的车驾?”
她故意将那个“我”字咬得很重,其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可偏偏慕容达却不能,也不敢说出“不是”二字来!
“那是自然。”慕容达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似乎刚才被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只是,祖奶奶你忍心让达儿就这么一路跟着走回去?从皇宫到成王府……”
话未说完便被雪儿打断:“你去问问你的皇祖父,他敢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做在我的身边?”
慕容达楞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雪儿跟本不吃他这一套,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却听雪儿又道:“或者,我派个人去问?”
“是达儿僭越了。”慕容达只好乖乖地朝后退了一步,躬下身子,“祖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孙儿计较好不好?”
雪儿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揪住这一点不放。
毕竟这是慕容定默许的,就算真的是闹到慕容定的面前,也不过是表面上训斥几句罢了,还不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自己。
只是,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少女的敏感似乎再次回来,雪儿对于这个总想着往自己跟前凑的“孙儿”,心中已经不是厌恶那么简单。
她突然只想离这个慕容达越远越好。
车架前挂了灯笼,上面的“成王府”三个字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一行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再次出了皇宫。
慕容达没敢再往雪儿所在的马车上爬,却也不肯离得太远,从一个侍从手里接过一匹马来,一直都跟在雪儿的马车旁边,除非雪儿闭上眼睛,否则肯定出现在视线之内。
毕竟方才还踹了人家一脚,所以雪儿一路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漠,再想到自己突然灵光一闪的发现,心思转动间,便朝着一旁的慕容达开口:“慕容达?”
慕容达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雪儿在叫自己,立刻露出一脸的受宠若惊来,驱马上前,与雪儿的马车离得更近:“祖奶奶,达儿在呢。”
雪儿心中一阵恶寒,这么大个人,自称“达儿”,她瞬间就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满了脚下的车厢。
不过表面上还得忍着,做出一副不经意的表情来:“虽然你称呼我为祖奶奶,可若是抡起真实的年龄来,怕是还要比我大上几岁吧?”
“达儿今年二十有三。”慕容达连忙道,声音中带了一丝明显的喜意,“还请恕达儿冒昧唐突,不知祖奶奶今年芳龄?”
雪儿也不隐瞒:“虚度十六春秋。”
“二八年华正多娇,祖奶奶正是青春妙龄,如花似玉……”慕容达声音中的喜意蔓延到脸上,眼中,心里,一个女子如此直接地就将自己的年龄告诉自己,那是不是说……
方才那一脚,肯定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意思才那样做的。若是换了僻静无人处……
慕容达突然之间就心花怒放,至于方才被踹了一脚的地方,不但不觉得疼,甚至都要开始酥 麻起来!
雪儿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竟让对方联想这么多,若不是她突然的发现,此刻又想要通过慕容达试探,根本就懒得同这个男人废话。
不过对方脸上的表情还是成功恶心到了她,于是连忙打断:“所以说呀,就算是辈分摆在这里,男女授受不亲,该注意的还得注意不是?”
慕容达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同时打定了主意不和雪儿争辩,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祖奶奶所言极是。”
“不过,”雪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既然你知道,那么为何令尊,也就是成王殿下,为何不派个与我年龄相当的,你的姊妹前来,反而是让你来了?”
不等慕容远反应过来,她又继续开口:“毕竟,若是同为女子,不但能够避免许多尴尬,也能有许多女子间的话题可以聊,一路上也不至于太过枯燥不是?”
慕容达显然没有想到雪儿三言两语竟然将话题转到他的姊妹身上来,刚刚怒放的心花迅速地萎败下去,就连高高昂起的头颅也垂了下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思索着该如何回答雪儿这个问题。
他这样的表情落在雪儿的眼里,自然是心虚的表现,于是愈发肯定自己之亲的猜测,心思电转,再次开口:“你这样为难,不会是没有姊妹吧?”
“啊?”慕容达闻言几乎要从马背上跳起来,当然,实际上跳起来是不可能,跌下马背却是完全可能。他用力一抓马脖子上的鬃毛,身子摇晃了两下才稳住,“祖奶奶,你说什么?”
雪儿将慕容达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慕容达的耳中:“我说,你只有兄弟,没有姊妹!”
慕容达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看向雪儿的目光好像见了鬼,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你,你怎么知道?”
雪儿心中的震撼程度,其实并不亚于慕容达,只凭慕容达的表情和最后一句话,至少已经将自己的猜测证实了八分!
于是,不管慕容达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她又如同扔石头一样的扔出一句话,砸向一旁的慕容达:“不但你没有姊妹,就是慕容远也没有,包括你们的父辈,祖辈,都没有姊妹!”
“换言之,西漠慕容氏,没有女儿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