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雪儿又走向了她醒来时所在的夹缝,红色“花瓣”和紫色“花瓣”之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召唤她,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当雪儿看到突兀地出现在海滩上昏迷的男人时,她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知道在这个地方一定会有这么个人出现一样。
强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展开,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银针,取出其中几枚,分别扎入了男人身上的几处穴道。指尖微凉,原来是不小心触到了男人的肌肤,雪儿心中一慌,居然险些扎错地方。连忙收敛心神,扎下最后一根银针。却忽然感觉整个手腕一凉。
低下头看,却是手腕被男人攫住,“你是谁?!”
“我?”手腕处传来冷而坚硬的感觉,雪儿忍不住有些气恼,“我是救醒你的人!”
男人呆了一下,松开了雪儿的手腕,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雪儿一面回答,一面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瘦削而苍白的脸,眉黑且长,薄薄的唇同样苍白,整个人显得冷冽,锐利,带着一种古朴的沧桑,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古剑,看一眼都能感觉到逼人的杀气。
听到雪儿的答案,男人眉头微皱,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么黑?”
黑?!
雪儿怔了怔,伸手在男人眼前慢慢摇了摇,发现其没有任何反应,迟疑道:“你……你的眼睛……受过伤?
“你说什么?!”男人一惊,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挣扎着站起身来,“现在是白天?”
“不。”雪儿跟着站起来,同时朝那人伸手,“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但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可否让我替你看一看眼睛?”
男人甩开雪儿的手,后退了一步:“奇怪的地方?”
“是,很奇怪的地方,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雪儿没有再伸手,看着他,“天空一片混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男人又问,“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失足跌落海中,醒来就在这里了。”雪儿看着他,“你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海水,水里有很多很多的蛇;你前面是一个山谷,两座山除了山体颜色不一样,别的几乎一模一样。顺着山谷往里走,有一个小小的湖泊,那里的湖微温,清澈见底,湖中心有几块石头……”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终于,雪儿打破了这份沉默,“我要去湖边了。”她又补充道:“这些海蛇让人很害怕。”
“医治我的眼睛,你需要什么条件?”男人伸出了手,“带我去你说的湖边。”
“条件?”雪儿呆了呆,去牵他的衣袖,“为什么需要条件?我只是觉得你眼睛看不到不方便……你!”
看着被扣住的脉门,雪儿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了,这是什么人啊!什么对人防备到如此地步,她就那么像害他的人吗?刚醒的时候就扣她的脉门,现在又来!
“走吧。”男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愤怒,淡淡地道,“去湖边。”
紧接着手腕处剧痛传来,雪儿忍不住**了一声,瞪了男人一眼,又想起他根本看不到,只得咬牙带着他朝着岛中心的湖泊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
“到了!”雪儿没好气地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你说的,医治我的眼睛。可以开始了。”
“放开我!”雪儿怒道。
“等你医治好我的眼睛再说。”男人说着将另一只手递给雪儿,“开始吧。”
雪儿呆了半响,又瞪了他半响,才开始用没被扣住的右手去探男人的脉搏。许久才道:“你的眼睛周围经脉不畅,有一些淤血堵塞,我用银针帮你疏通两三次就差不多了。”
“好。”男人就答了这么一个字。
“呃……你可不可以坐下来?”雪儿仰头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男人,有些郁闷地又补充道,“我够不着。”
“好。”又是同样的一个字,只是语气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银针方才雪儿已经收回,现在又再次从怀中取出,用一种奇特的手法一根根地扎入男人眼睛周围的穴道,有轻有重,有深有浅,一直扎了十几根才停了下来。然后再一一取出,手法依旧奇特而繁琐,到最后一根银针取出,雪儿额头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你可以闭目养神,但最好不要运功,更不要冲击刚才我扎的穴道。”雪儿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也要休息一下。你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不行。”男人回答的很干脆,让雪儿一阵无语。
雪儿无奈,只得挨着男人坐下,施针耗费了她不少精力,不大功夫居然有了困意,最后靠在男人肩膀睡着了。
感觉到雪儿温热的呼吸,鼻端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让男人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眼前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所以的事物都可以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包括这个让他不能心如止水的女子。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如此善良单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机,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即使他扣住她的脉门,仍然给素不相识的他医治眼睛,仍然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他忽然好奇了,很想知道她的模样。
说不清处于什么心理,他伸臂,揽他肩头的女子入怀,以便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然而,怀中的人儿却突然动了动,接着他听到了“啊”的一声,怀中的软玉温香已然离开,让他心头蓦地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雪儿红了脸,退了好几步,方才结结巴巴道:“你……我……这……”
男人伸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离开?你知道我看不到的,你要去哪儿?别丢下我。”
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她的善良,只是不希望她离自己太远。
雪儿怔了怔,显然是初醒时候的尴尬让她忘记了他是一个失明的人,现在经过他的“提醒”,顿住了脚步,问:“你怎么样?现在好些了没?”
“可以看到一个轮廓,具体的还是看不清楚。”男人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却又问:“你什么时候再次给我施针?我什么时候可以看清楚?”
“两次施针最少要隔十二个时辰。”雪儿道,“隔得太近反而不容易医好。”
“那……”男人想说话分散雪儿的尴尬,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一时间两人反而都沉默了下来。
沉默一直持续到第二次施针以后,施针过程中两个人如同第一次施针时一样沉默,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再扣着雪儿的脉门。施针以后雪儿依旧劳神过度,一脸疲倦,却不肯再次睡去,这次睡着的是男人。
“雪儿——”
声音中满是悔恨,不甘,恐惧,还有一丝心痛的无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男人猛地坐起身来,惊地一旁的雪儿睡意全无:“怎么了?”
男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喃喃道:“不!不!雪儿!”
雪儿皱眉,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男人她的名字,难道他还认识另外一个叫“雪儿”的女子么?
“喂,你醒醒。”雪儿蹲下身来,大力摇晃他的肩膀,“你做梦了!”
男人一把拥住了雪儿,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声音中满是怜惜:“这不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你!”雪儿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住,禁不住又羞又急,慌乱之下,半天才想起去推开对方,却被男人紧紧抱住,挣脱不得,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啊!”剧痛之下,男人本能地松开了手,呆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长长的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又无助地看向雪儿,道:“我做梦了,是吗?”
“是,你做梦了。”雪儿向他重复,却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又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男人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也叫‘雪儿’。”雪儿道,“我叫沈衣雪,大家都叫我雪儿。这个理由可以吗?”
“沈衣雪?!”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漆黑的双眸带着震惊,迷茫,定定地看着雪儿的脸,“你说你叫沈衣雪?!”
雪儿被男人的目光盯得心头发虚,连忙站起身来退后几步,躲开男人的目光。
男人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我现在比起你第一次给我施针来,看的清楚了不少。第一次施针以后我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现在虽然可以看到你的眉目,却好像隔着一层纱。“
他抬起头,目光追寻着雪儿的身影,“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太敢确定。”
口中虽然说着不敢确定,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梦中,他是一把古剑,那个美的倾绝天下,颠倒众生的女子,被他刺中了心口,他不想,却身不由己,看着殷红的血花在她胸前绽放,看着她目中的哀痛与震惊,他心痛,无奈,悔恨,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把剑,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把杀死她的剑,他恨!
然而,他不敢对面前的女子说出来,惊醒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眼前的女子与他梦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更让他吃惊的是她们的名字也一样,所以他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