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单天鹰的这个院子不算大,有三几十个人便能挤得满满当当。此时是夜晚,再加上灯笼火把,影影绰绰的也看不太清。
在灵馨的这句话出口之后,那些人更是安静得厉害,几乎是落针可闻。
轩辕昰微微皱了眉,显然是没有想到灵馨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看向对方的目光也不禁带了一丝诧异。
他一把搂住雪儿,上前一步,便与灵馨并排而立,目光如同冬日飞雪,凛冽中带着逼人的寒意,却又如同锋利的刀,一下就刺进这些人内心的最深处。
“你们,”轩辕昰的声音平静如同冰面,冰面之下的汹涌暗流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谁是头领?”
那三十多个守卫被轩辕昰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
院子里更静!
轩辕昰微微松开了搂住雪儿的手,向前踱了半步,似乎更加地居高临下,如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祗一般:“方才灵馨公主进来的时候,你们何人当值?方才本皇子进来的时候,又是何人当值?”
随着轩辕昰的前进,那些人竟不由自主地再次后退,动作出奇地一致。
“属下等地位低微,对于灵馨公主和三皇殿下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从。只是——”这声音传来,那些守卫就好像被一把无形的刀从正中劈开,齐刷刷地让出了一条两人宽的路来,动作整齐划一。
灵馨的面色微微有些动容,从轩辕昰的身上移到雪儿身上,之后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就看了过去,眉头皱的老高:“杨进?”
雪儿自然也看到了杨进,甚至能看到对方眼底掩饰不住的恶毒的报复的快意,她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轩辕昰与杨进,在天意山庄时候的那些过节,根本就不曾真正地过去!
想到这里她再看杨进的目光,竟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的心中悚然而惊,一股寒意不可遏制地从心底蔓延开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战栗,轩辕昰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挡在雪儿面前,同时隔开了杨进看向雪儿的视线。
雪儿的心中一暖,杨进的声音隔着轩辕昰再次传来:“只是,就算身为皇子和公主,也不能够如此仗势欺人吧?属下等畏惧两位殿下的身份,不敢不放行。只是,二位殿下将人放走,可曾有皇上的旨意?”
这句话,不论回答有还是没有,似乎都是一个圈套:有,那自然是假传圣旨,没有,那便是私纵逃犯,哪个罪名都不轻!
然而,此刻的雪儿,除了干着急,却连个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这里是皇宫,轩辕昰和灵馨的身份尊贵,能够和杨进争执,而她却不能!
灵馨自然也听到了杨进那番话,突然就想到,自己失魂落魄地从滟波殿离开之后,神思恍惚,一路上不知不觉竟真的朝着原本的滟波殿的方向走去,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花木繁茂,将她整个人几乎都要遮起来。
她正要找人去问路,却听到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你说时候,咱俩是不是倒霉催的,非要和那帮子家伙掷什么骰子!轮流这来不是更好么,这可好,三天了,每天都是咱们俩去往那里跑腿!”
另一个声音也是唉声叹气:“,能怎么样,认倒霉吧。哪怕多走几步,只要绕开那个鬼殿,别莫名其妙丢了小命就好。”
灵馨的心中一动,突然就想到轩辕昰对自己说的,要自己去滟妃的故居去看看的话来,于是不由自主地就循着声音,远远地坠在那两个人的身后。
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拎着大大的食盒,另一个干脆一手一只大酒坛,满肚子的牢骚怨气,也就没有返现身后的灵馨。
灵馨跟着他们,一路就到了这个地方,看到了四周严密的守卫,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那个时候,灵馨自己也还不太确定,于是她思索了一下,折身往回走,回到自己的寝宫以后,匆匆忙忙地就将单钰父女偷偷留给她的鸽子笼给抱了出来。
鸽子笼里自然又各自,通体雪白,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团”,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信鸽,于是灵馨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和推测,简单写下,绑在雪团的脚上,随后放飞。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放心,于是再次偷偷地溜出了寝宫,一路找了过来。却不想那些守卫竟是非常好说话,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公主身份好使,也就没有多想,三言两语就知道单天鹰被关押在此不说,甚至还轻易地就被放了进来!
当时的灵馨,还不疑有诈,甚至心里还有着一丝莫名的得意,然而在进来之后的情景却让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满地的酒坛子,散乱在地上的饭菜,处处都散发出住在这里的男人的颓废气息!
她进了房间,没有看到人,最初的诧异过后,心里突然就好像被生生地挖走了一大块,疼得厉害,也空得厉害。
看着那匆忙离去的痕迹,灵馨和容易就想到,应该是单正父女动手了,不但找到了单天鹰被软禁的地方,还将人救了出去!
灵馨自然不会想着惊动外面的守卫,甚至还假装单天鹰仍在,自言自语了几乎,也算是单天鹰的离去拖延了时间了。
只是,坐在曾经单天鹰生活过一段时日的房间内,却感受不到这个男子曾经的云淡风轻,风姿逼人,反而只有醉酒的气息,灵馨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然后,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始思索,发呆,直到轩辕昰的出现。
甚至,当时她的想法是,将单天鹰离开的所有责任,一个人扛起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帝的女儿,皇帝顶多发顿脾气给她,应该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最不济她收回对于单天鹰的心思,按照皇帝的旨意,去见什么西漠南平的来人就是了!
可是,灵馨却想不到,事情到了最后,竟然是一个陷阱,不但她被套了进来,就连自己一奶同胞的皇兄,也被牵涉进来!
虽然灵馨不想在这个地方看到雪儿的出现,但是到了此刻也算是相信,当初的饯行宴,轩辕昰并没有动手脚,所以对于轩辕昰的愧疚和感激之情加在一起,就说了那样一句话出来。
“人是我放的,”灵馨摆出公主的尊贵威压,提高了声音,居高临下地看着杨进,“杨总管带我去见父皇便是。”
却不想杨进道:“谁都知道公主与三殿下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公主与三殿下身后这位雪儿姑娘又是患难之交,所以,公主又何必替他们遮掩?”
“何况,在灵馨公主进去,三殿下陪同这位雪儿姑娘进来之前,分明还有人听到了公主与房中人交谈的声音!”杨进上前一步,微微弯下的腰虽然看着恭谦,就连语气也明比灵馨要低,然而谁都能听出他话中质疑的意思,“当时公主说‘单大哥,你怎么喝醉成了这幅模样?’又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不该怎么样呢,公主?”
杨进每说一个字,灵馨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就连脚步也禁不止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贴到了洁白的墙壁上!
雪儿却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杨进连续两次说的都是轩辕昰“陪同”她一起前来,换言之,真正主导这一切的人是她沈衣雪,而不是轩辕昰和灵馨这一对兄妹。
她听了出来,轩辕昰自然也听了出来,冷冷地插了一句:“杨总管错了,雪儿跟随本皇子进宫,为的是给父皇医治头疾,又哪里知道宫内的路线和分布?应该是她陪同本皇子前来才是!”
杨进反应也是极快:“沈衣雪本就与房中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必跟随殿下进宫也是另有居心,分明就是利用殿下前来助其逃走!”
轩辕昰冷笑:“难道杨总管处理所有的事务,都不是靠真凭实据,而是靠‘想’?”
杨进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然而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洞开的房门:“三殿下,事实不就在你的背后么?”
他再次欺进一步:“若是房间之内那人还在,那么自然是属下想当然了。若是里面空无一人,岂不就是最好的‘真凭实据’?”
轻轻地叹了口气,杨进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敛去,换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属下只是个小人物,位卑言轻,还望三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雪儿一直不开口,然而却听得分明:杨进这是想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她的心中同时不免有些疑惑:当初在天意山庄到玉城的半路上,被扒光了衣服捆在树上淋雨的梁子是结下了,只是杨进此举,到底是将仇记到了轩辕昰的身上还是她的身上?怎到了最后感觉杨进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她?
雪儿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她牢牢护起来的男人挺直脊梁的背影:突然就觉得,除了一开始时候自己医好他的眼睛之外,之后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自己的敏感和任性,连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