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恍然了一瞬,这样的场景在千年之前经常发生。
曜风的身体不强壮,术法不精进,除了一个医术还上得了台面,最厉害的是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他的目标便是阅尽天下各色女子。
热情火辣的异域舞女,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小家碧玉的平民姑娘……
看多了,也就那回事。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楼承钰还在的时候,偶尔会整顿长街的风气。她提倡女子卖艺不卖身,以此挣钱来养活自己。
可天高皇帝远。
那些身娇体软的姑娘们是老鸨的摇钱树,老鸨哪里舍得放着这么大好的赚钱机会不用,拿那些辛辛苦苦用才艺换来的一点儿茶水钱。
楼承钰是铁面将军,性子冷淡,却不狠厉。
对流火国中不遵纪守法的刑罚轻,最多在牢里关几天,教育完又给放回去。
老鸨的胆子越来越大,悄悄做起了卖身的生意。
曜风便是长街醉梦楼的常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讲得便是当时长街奢靡的景象。
???不巧的是,本来应该有事的楼承钰接到线人举报醉梦楼。于是她带着她的闺中好友兼工作伙伴孟婆去往醉梦楼。
恰好遇见在寻欢的曜风。
通常在青楼的男子有十步。
一初见,二小酌,三沐浴,四纳凉,五临床,六并枕,七交欢,八言盟,九晓起,十叙别。
曜风正与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做到第六步,被破门而入的楼承钰打断。
他是流火国鬼医世家的公子,刚从北部游学归来。
楼承钰其人,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便是如此别开生面的方式,真是令人永生难忘。
冥界阎王楼承钰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冷艳妖异,眼中的肃杀让人仿佛是身处战场,但曜风的目光都被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女子吸引了视线。
孟婆名唤翘楚。
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仿佛九天玄女落入人间。
那一瞬间,曜风知道自己的心丢了,丢在了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身上。
翘楚从没有见过如此放浪的场景,转身出门。
楼承钰轻笑,在桌边坐下,吩咐手下把曜风压回去,交给他的父亲处理。
曜风只着单衣推开所有侍从,向翘楚追了出去。
从那之后,曜风追随孟婆的脚步从没有停下。
翘楚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陪楼承钰出来一趟,身后便跟着个小尾巴。
孟婆是冥界巫族后裔,对待感情极其慎重。
曜风父亲是名满天下的鬼医,对待孟婆十分的尊敬,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他几乎事事都能够满足儿子的愿望,唯独追求孟婆这件事,无论如何,他父亲都不会松口。
曜风对孟婆展开猛烈的追求,其间被他的父亲关了七次紧闭,腿骨折三次,在祠堂罚跪数次。
即使如此,没有让他的决心有丝毫的动摇。
孟婆从一早便知道她不仅是与曜风没有任何结果,而是与任何人都没有结果。
她愿意把一生都奉献给流火,只愿流火百姓安康,免受战火纷扰。
可人心毕竟不是铁打的。
总有被感动的一天。
过去曜风最经常做的事,便是如今天一般,用迷药把孟婆守护桃林神兽毒晕,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偶尔会趁孟婆不注意,不要脸的把桃林之中的东西拿走。
美其名曰,睹物思人。
但是他已经接近千年没有再踏入桃林半步,今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叶寻天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长剑,利剑出鞘,抵在曜风的喉前,“滚出桃林!桃林是你能够随便进来的!别逼我动手!”
曜风不为所动,一双眼睛黏在孟婆身上,“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孟婆悠哉的喝茶,轻风拂过她满头华发,桃红花瓣是她发间唯一的装饰。
人生三大悲哀,英雄末路,劲浪才尽,美人迟暮。
叶寻天挣扎了一会儿,把剑收回来,咬牙思考,刚刚婆婆说的那句诗,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婆婆对曜风应该是有感情的。
婆婆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除了现在年纪大了一点,但叶寻天相信,会有人不爱外在,喜欢心灵美的。
而且,她隐约有映像。
在她很小的时候,婆婆年轻又漂亮。
漂亮到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按理说,冥界也妖族众人,修习术法,可以容颜永驻。
为何独独婆婆一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就像是人类一样,会老去……
叶寻天愚钝的脑子突然开窍,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下曜风在婆婆心目中位置。
如果……婆婆一千年来都没有放下过曜风,撮合他们两人也不是不可以。
婆婆有人照顾,她便可以放心的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婆婆喜欢清净,不喜欢被人打扰!”叶寻天不停的给曜风使眼色,希望他能够明白她心中想法。
可曜风难得有机会离翘楚如此近,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管叶寻天歪鼻子瞪眼是什么意思。
“我从府中偷……不是,拿了一只疗伤圣药。听……听说你最近身体不怎么利索,吃了这个要能够让你的身体好上一些。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体是为何变为今天这样,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曜风呆萌的抱着一个黑色布袋。
里面装得恐怕便是曜风所说的疗伤圣药。
叶寻天说只给他一炷香的时间,他语速极快,唯恐话没有说完便被赶了出去。
叶寻天无语,什么从府中拿的……说谎也不走心。
曜风他爹别提有多厌烦婆婆了,怎么会愿意拿出镇府之宝的疗伤圣药来。
必定是曜风自己从府中偷拿的。
到时候鬼医怪罪下来,又是婆婆背锅。
叶寻天偷偷观察婆婆神色,婆婆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拒绝,只盯着自己茶杯中的花瓣起起伏伏。
“好了,你把东西放下,终于可以走了吧?”叶寻天下逐客令,“去长街醉梦楼找你的老相好去,桃林不是你这种满身脂粉气的人待的。”
曜风这才把视线放在叶寻天身上,他拎起自己胸前的衣服放在鼻下轻嗅,“脂粉气?有吗?我怎么没有闻到。”
孟婆目光有了一丝波澜。
曜风知道翘楚最是不喜欢那样的地方,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介意。
他手伸向自己的腰带,开始解腰带。
腰带落地,曜风的衣服散开。
叶寻天又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另外一只手虚虚的挡在眼前,“曜风!大白天的你耍什么流氓!在婆婆面前宽衣解带是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从这里打飞出去?”
剑再往前一寸,他脖子上的旧伤又添新痕。
他依然我行我素的脱着衣服,“有脂粉味的衣服不配在孟婆面前出现,那我便只能脱了它。”
他把脱下的衣服扔得远远的,用火球术把一寸千金的锦服烧了。
不过片刻,衣服化为灰烬。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衣,像第一次见面般狼狈。
“你到底图什么啊?”叶寻天诧异的考完他所有的动作,脱口而出。
婆婆如今老了,身子不行,折腾不动,他们两人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是一千年之前的事情。
一千年有多久?
够人间沧海桑田。
低等的人类都已经转世轮回十世。
在流火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曜风,为什么一直缠着一个老婆婆不放……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一千年的时间,多么深的感情都应该淡了。
除非,太过于刻骨铭心。
一想起那段时光,便撕心裂肺的痛。
微笑不过是他们的一种伪装。
“我……只图能够站在这儿,多看她一会儿。”曜风嘴角带笑,他本就长得好,笑得叶寻天的心跟着荡了下。
叶寻天赶紧把头低下来,书上说,红颜祸水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可她觉得,用蓝颜祸水来形容曜风是再恰当不过的。
曜风的笑叶寻天经常见,比如坏笑,比如痞笑,又比如冷笑。
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笑着,在经历世事的风霜之后,归来时仍是少年。
孟婆站起身,拿出个新的杯子,沏了一碗桃花茶。
她拄着盘龙棍,端着茶到曜风面前站定,脚步蹒跚,手中的茶却一滴没有溅出来。
曜风眼中的光渐渐的亮了起来。阿楚……是被他打动了吗?
孟婆把茶递给他,“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曜风把手放在身上蹭了两下,伸出两只手接过瓷碗。
温热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翘楚略显粗糙的手指,心猛地跳动着,脸色潮红。
他细细的品着,很快瓷碗便见了底。他连茶中的桃花都一股脑的吃进去。
“阿楚……桃花茶很好喝,味道与以前一样……”曜风小心翼翼的叫着这个珍藏在心中许久的名字……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是吗?”孟婆轻笑,手中盘龙棍甩出去,打到曜风的肚子,他毫无犯备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