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辞!”
景舞一瘸一拐走出丞相府的大门,便朝四周喊了一声。果然,她这一喊,帝辞便现身了。
帝辞瘦了很多,虽然依旧清贵无双冷酷无情,却挡不住满脸满身的颓废与失意。景舞甚至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帝辞?
“帝辞?”
景舞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
“我在。”
帝辞的声音也没了往日的傲气,景舞吃惊地发现,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身上的杀气尽消。如今的帝辞站在这里,就仿佛一个刚刚落了榜的书生。
景舞沉默了,她不知帝辞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又好像知道帝辞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一个人从古罗族杀出去的时候没受伤吧?”
帝辞不语。
“宁初染救出来了吧?”
帝辞还是不语。
“路清他们没事儿吧?”
景舞还想问些什么,帝辞却突然走了过来。
面对帝辞突然的靠近,景舞连忙便向后退,可是她如今没了武功,更别说腿脚还不方便,哪里躲得开帝辞。
帝辞按住景舞的肩,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置身险境。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害你武功尽失。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你先把手拿开。”景舞企图掰开帝辞的手,离他远一点,奈何根本挣脱不开。
帝辞不仅没有放开景舞,反而抱住了她,将她禁锢在怀里。
“帝辞,朋友妻不可欺,叶庭深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师弟。”景舞瞬间冷了脸,更加用力地想推开帝辞。
“别动,听我说。”帝辞下巴搭在景舞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不管有什么话,都先放开我再说。”
“景舞,只要我想得到的,别说叶庭深,谁来都不行,这你很清楚吧?”
“你想做什么?”
“别怕,现在我不想得到你了,就只想这样抱着你,问你一句话。”
帝辞轻轻拍了拍景舞的后背,这个丫头,怎么总是对他如此防备和警惕呢?
“什么话?”
“你可曾对抱着你的这个人动过心?”帝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景舞,你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这就是帝辞,到了此时此刻也不肯直白的问你可曾对我动心。
“从未。”
“从未?”帝辞轻笑,那一笑里,好个不甘,好个苦涩。景舞啊景舞,你回答的可真干脆。
帝辞一手固定住景舞的头,让她不得动弹,而后缓缓靠近景舞的脸,薄薄的唇几乎就要贴到景舞的唇,那双常年嗜血的眼睛中此刻盛满了景舞无法回避的深情:“你说从未?”
“从未。”
景舞直视着他,坚定地回道。
“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呢?”
“帝辞,其实我们遇到的时间并不算晚不是吗?江南初见,我心里还未曾有人,可我们也并未生情,所以你看,你的如果并不成立。”
“呵,并未有情。”好个并未有情,帝辞的手松开了景舞,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景舞,你可知,从未有情的只有你。“为什么?是性格你不喜欢,还是这张脸你不喜欢?”
“性格。”
景舞如实答道,若是论容貌,帝辞的这张脸没有人能挑出毛病来。
“若是性格我能改呢?”
景舞从来没有想过,高高在上的帝辞,不可一世的帝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改?他居然说改?景舞忽然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她认知中的帝辞,眼前的帝辞甚至让人心疼。
“帝辞,爱是两厢情愿,是不需要你作出任何改变,她就爱你。我已心有所属,你如何改都无用。”
“如何改都无用吗?”
“无用。”
……
长久的沉默后,帝辞开口:“景舞,主动抱我一次吧。”
“我拒绝,叶庭深知道了会难受。”
“抱抱我,我就放弃。你该知道我若不放弃会是什么结果。”
“好。”
景舞只能妥协,轻轻环住帝辞的腰。若是一个拥抱就能避免一场师兄弟之间的斗争和决裂,她没有理由拒绝。
若是景舞抬头,便会发现,抱着她的那个曾经蔑视一切的男人此刻有泪落下。
帝辞红了眼睛,苦笑落泪,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用威胁的方式才能换来景舞的一个拥抱。
其实从帝辞在古罗族未能护住景舞时,便已然下定决心要放手了。帝辞终于明白,以他的身份,以他在江湖中的处境,若强留景舞在身边,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将景舞置于险境。帝辞终于明白,他根本就护不住景舞。意识到了这一点,帝辞就再也不是往日那个目空一切的阁主了。他开始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怀疑,开始颓废,开始煎熬。
即便是帝辞一早就想好了要放弃,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问景舞要一个答案,他抱着景舞,问景舞是否喜欢过他,景舞在整个回答的过程中,心跳丝毫未变,帝辞彻底死心。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帝辞还是没有动静,景舞只好问道:“可以了吗?”
帝辞并未回答可以或者不可以,也没有松手,只是调整好情绪,缓缓说道:
“你曾问我会不会回陵国,现在我回答你,会回去见故人,但不会回去做太子,不会把逍遥楼的权利交给陵国的任何人。”
“嗯。”
“我从古罗族杀出去的时候没有受伤,阿染我已从古罗族带回,路清他们都很好。”
景舞发现,帝辞这是在回答她最开始问的三个问题。“那很好,宁初染在古罗族也算吃尽了苦头,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吧。”
景舞想了想,决定不再追究宁初染给她下毒的事,中间隔着叶庭深,总不能真的杀了宁初染。
“景舞,想怎么活便怎么活,别让自己受委屈,更别受伤,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帝辞缓缓松开景舞,终究还是放手。
“那我进去了。”
景舞指了指相府的大门,转身走去。
“景舞。”帝辞叫道。
景舞没回头,但停住了脚步。
“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在。”
“我不会回头。”
景舞朝相府里走去。
“叶庭远!你如果再敢为难她,有如此树。”
看着景舞走进相府大门后,帝辞朝门里喊了一句,起掌运功,只见相府门口那上了年头的大槐树轰然倒下,将相府牌匾砸的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