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心疼了,要帮他?”
展云天收了笑意,唱京剧似的突然换了一张脸。
“我问你什么毒。”
长白自然知道他生气了,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能让他的那条腿彻底废掉的毒。相比于他给我下的毒,我要他一条腿,不过分吧?”
展云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长白,想从她脸上看到肯定的神色,想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
“你真的想要他一条腿吗?”长白反问。
“不然呢?我不该这么想吗?怎么,你想帮他?”
“我是想帮你,难道让我由着你杀人放火都不管吗?”
长白绕过展云天,走到付寒秋身旁蹲下,“让我看看你的腿。”
“叶长白,你敢帮他?”
展云天不相信长白真的帮付寒秋治腿。
“嗯。我研习医术这么多年,总不能看着看着病人在眼前而不救。”
“那我中毒这么久,怎么就没见你来救救我呢?!”
展云天咆哮了起来。
长白的身影一顿,“对不起。”
这其实是她最内疚的地方,枉她自负医术很好,展云天当年突然发狂,其实她也怀疑过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也曾在展云天昏迷的时候,细细的为他检查过,但是竟然什么都没发现……为什么,会什么都没发现......
“觉得对不起就不准你救他!”
“我要救他。”
得到付寒秋的点头示意后,长白轻轻卷起他的裤管。
“叶长白,很好!”
眼看长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展云天直接拂袖而去。在门口刚好碰到了刚刚才被他打过的付归,直接上去又是一脚。
“啊!”付归的惨叫声传来,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最近要不要找个庙拜拜?!
“公子,属下无能,没拦住展公子,他轻功实在太好了,他冲进来我没跟上……”
过了一会儿,付归一瘸一拐的趴在门槛儿上,有气无力地对付寒秋说道。
“无碍。”付寒秋心里清楚,他们在京城根基不稳,付归根本就不敢真的去拦展云天,否则院子里养那么多死士都是假的?
“公子!你腿怎么了!”付归又嚎叫起来,那声音简直比他自己方才挨打还凄惨,喊罢又突然意识到公子受伤不能让别人知道,又赶紧捂了嘴,一副懊恼状。
“你先下去,别声张。”
“是。”
看到长白在屋子里,付归想着她应该能治好公子,便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长白,又要麻烦你了。”
付寒秋皱着眉头道,实在是有些疼。
“没事,我不是在帮你。”
“知道,你是在帮他。”
付寒秋苦笑道,他如何能不明白长白替他医腿只是为了帮展云天呢?她是在阻止展云天走上更黑的路,阻止他走上和付寒秋一样走上用毒害人的阴谋之路。
一经查探之后,长白发现,展云天根本没用毒药,只是钢钉嵌入了骨头,所以才会让付寒秋剧痛无比。
展云天没下毒,刚才只是故意试探自己,看自己会不会相信他……长白叹了一口气,这个人现在的心思真的是九曲十八弯。
“他没下毒,钢钉取出来就可以了,你忍着点儿。”
长白拿出随身携带的刀,下手极快,又麻利的用屋里现成的止血药帮付寒秋敷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付寒秋便没了剧痛的感觉,觉得好多了。
“长白,你的医术远比江湖上传的还要好。”
“是吗?可是你给他下的毒,我却没能查看出来。”
“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天下之大,总有你没见过的毒,不是吗?而且付家秘术,秘术二字岂是什么毒都能当的?”
可惜这种安慰的话并不能安慰到长白分毫,或许她可以原谅自己学艺不精,却不能原谅自己偏偏在朋友中毒的时候毫无所觉。
“泛星湖上我帮了你一次,上次腿伤帮了你一次,这次腿伤又是一次,安雨的事情上你帮了我一次,抵消掉的话,你还欠我两次人情。”
“你想拿这两次人情换展云天的解药?”
长白话还没说完付寒秋便猜到了她的用意。
“对。加上他刚才并没有真的对你用毒,你应该把解药给他。”
“长白,你有着世家的小姐们不该有的天真。人情不是这么算的,所谓人情,只有被帮助的人想着感激想着还,才能算作人情。如果被帮助的人觉得理所应当,那么这一切就不成立。知恩图报和忘恩负义就是这么来的,不要太相信别人,懂吗?”
“我只想要解药。”
长白皱了皱眉,她并不想和付寒秋探讨这些,他们的价值观不同。
“他身上的毒在景慕大婚那天我已经帮他解了,你无须再挂心。”
付寒秋说出了实情,长白微微惊诧之后终于放下一颗心来,却也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如此好心?而且明明都帮展云天解了毒,方才为什么不说,还威胁自己嫁给他来换解药?
“长白,不要胡思乱想。会帮他解毒,是因为对你是认真的,知道这件事早晚包不住,不想你知道了和我彻底变成敌人,所以为了你,帮他解毒了。至于刚刚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并不是为了真的威胁你去做什么,只是想让你把心里的气撒出来。”
“你的心思太多了。”
付寒秋本以为自己真诚的说了这么多,长白至少会有所反应,没想到她却还是冷冰冰的这么一句话。
“没办法,性格使然。想得少是一种福气,只可惜我这辈子是没有这种福气了。”
付寒秋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种落寞,外面的太阳光照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长白突然就相信了,他方才提起他的母亲,说起他的过往,并不是为了狡辩,而是这些就是事实。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成长的环境决定心性,如他所说,他的想法,他的性格都被那不怎么幸福的童年影响着。乃至他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折射出童年的影子。他学到的就是阴谋诡计,又如何能光明磊落呢?
付寒秋和展云天就像是两个极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付寒秋因为有着不幸的童年,所以现在拼了命想改掉从童年学到的陋习,却发现那东西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注定要影响他的一生。而展云天因为有着快乐的童年,从小接受到的都是君子教育,所以如今就算想发狠也只是嘴巴说说,连面对给他下毒几乎颠覆了他的人生的人,他也无法做到真的毁其一条腿。
想到这里,长白迷惑了,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她为什么越来越分不清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