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如果我就是不走呢?”
她不甘心,那是她的大师兄,那是宠了她多年的男子啊!那是她的啊!
“宁姑娘,如果您执意如此,那么您和阁主多年的情分,只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那么如果我愿意留下来救活景舞呢?”
“太晚了,已经请了展公子了,另外,恐怕阁主不会相信您了。”
“太晚了吗?”
“太晚了。”
“路清,你错了,景舞身上的毒是等不到展兮来的。所以只要我愿意救她,就不算晚。”
天边的浓云间突然破出一道闪电,凌厉的光影略过宁初染的眉眼,在这暗夜散发出死寂的恨意。
“宁姑娘下的毒我虽未见过,但看脉象并不会即刻致死,路清医术虽不精,但会不会立即要了性命还是看的出来的。”
“她中的毒叫七枝,的确是不会立刻致死,从生到死需要一个月。我知道你想说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展兮找到解药了,不过此毒毒发,犹如万箭穿心,剧痛难忍,且发作间隙会越来越短。初时,只有她运功才会毒发,可是从明天开始,她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得忍受这噬心之痛。毒发的痛苦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也不必急着赶我走,且等到明日,她景舞要是有能耐忍得了这份痛苦,我自会离开。”
“宁姑娘既有心救景小姐,何不给出解药,也免得与阁主之间的情分走到穷途末路。”
“好一个穷途末路,路清,明日他就会求着让我留下来,又或者,景舞在他那不求人的规矩面前也不过如此,咱们走着瞧好了!”
“可这是您想要的吗?”
路清真是无语了,如今宁小姐的心思怎么都用在这种事情上,明知这只会把阁主越推越远,她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滚滚雷声传来,淹没了宁初染的声音,路清却还是看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不过她既然如此说,路清决定暂时先让她留下来,万一景小姐的毒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恐怕......
这一场纠葛,注定是没完没了的了。
丫鬟们帮景舞清洗伤口,换好衣服以后,路清才得以更加仔细的帮她诊脉,处理她伤势严重的右手。
那六子下的哑药,只需两天的时间,他便能解。可是七枝这毒......他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抑制疼痛的药也不敢乱用,万一和七枝相冲,产生别的效果就麻烦了。
无论如何,宁初染小姐的话他先不告诉阁主,且等明日看看景小姐的状况再说吧,如若真如宁姑娘所言,到时候再告诉阁主不迟。想必此时阁主的内心已经够受煎熬了......
“她如何?”
帝辞握住景舞被厚厚的白布缠住的右手,声音有些沙哑,他终于知道了后悔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敢回想她这只手血肉模糊的样子,自己真是该死!
景舞,如果光阴能重来,我一定好好护着你,绝不与你争执。
“景小姐身上的剑伤是外伤,除了手上的伤比较严重,需仔细上药,别的倒没什么。六子下的哑药也只需两天便可解了,彼时景小姐便可以说话了。最麻烦的是宁姑娘下的毒,我只看得出短期内不会致命,其他的,只能等展公子来了再说了。”
“你说的短期是多久?”
“一个月。”
“下去吧。”
令下,路清却是没有动,思前想后,又觉得还是早点把宁姑娘说的话告诉阁主比较好,否则明日景小姐毒发,又不知该是个什么光景了。
“还有什么事?”
“阁主,我自作主张把宁姑娘暂留了下来,因为她说,景小姐所中之毒,虽有一月期限可盘桓,但从明日开始,便会犹如万箭穿心,剧痛难忍,仿若噬心。”
“什么?!”
帝辞头一次体会到想要将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师妹碎尸万段的心情,素知她的单纯善良和柔弱都是为了搏自己疼惜而装出来的,但从未曾料到她的狠毒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论狠毒,帝辞自知自己当算天下第一,但他都是明着来。如今身边跟着的小师妹只学会了他的狠和毒,光明磊落倒是半分没学到,好!很好!
“阁主,听宁姑娘的意思,必须要你亲自找她说,她才会救景小姐。”
“此事等她醒来再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帝辞说出了这句话。
宁初染不过是想看他究竟能为景舞做到何种地步,他并不介意让宁初染知道求人这种事,为了合适的人,他也是做的出来的。但景舞和这个小师妹虽表面平静,却有着种种过节,又是被她害到如此地步,怕是未必愿意去求宁初染。
景舞的性子太硬,她不愿意的事,自己就是提前做了,她怕是也未必肯吃药。且等她醒了看情况再说。
经此一事,帝辞再也不愿意强迫景舞去做她不喜欢的事。
“下去吧。”
“是。”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帝辞俯身轻轻抱住景舞,直到听见她的心跳,才渐渐安下心来。
下午大雨中那个浑身是血的景舞对帝辞的冲击太大了,击败了他花费这么多年才建立起来的防线。
在断命崖下看到景舞的一瞬间,帝辞突然清晰的看到自己合族上下被屠干净的那一天,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大雨,父亲也是浑身的血,母亲拼死把他扔在路边的草丛中,然后孤身去引开仇家,然后,他亲眼看着母亲被人一箭穿心。
在断命崖下看到景舞的一瞬间,帝辞一下子就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孩,那个他这些年不断通过杀掉当年的仇家才慢慢丢弃的小孩。
“景舞,你不准有事。”
帝辞在景舞的耳边喃喃说道,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他绝不会再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绝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看到景舞的眼皮轻颤了一下,像是要醒来,帝辞快速坐起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就这么抱着她。
这样一个以掠夺和嗜血闻名于世的男人,此时在景舞的面前,如此的小心翼翼和无措。
景舞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也疼的厉害。是了,她中了六子和宁初染下的毒来着。
“要喝水吗?”
听到有声音,景舞才发现帝辞在一旁,然后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想喝水。
帝辞起身去倒水,景舞的目光跟着他,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上都是泥点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这一发现,让景舞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帝辞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以至于帝辞将水端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景舞在笑。
“笑什么?”
帝辞真是没见过比她更没心没肺的女人了,脸色惨白,受了那么重的伤,遭遇了那样的险境,如今睡了一觉,像是什么都忘了一样。
景舞撑着头晕目眩以及浑身的头痛,慢慢坐起来,接过帝辞手里的茶杯,然后用用眼神示意他看自己的衣服。
帝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把她从断命崖救上来以后,就一直没换衣服。其实她昏睡的时间没有很久,自己淋了雨的衣服也都还没有全干,也不知道刚刚会不会把身上的寒气过给她了。
这样一想,帝辞稍微往后退了退,站的离床远了一些。
“你中了两种毒,至于嗓子,两天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但是另一种毒,路清医术有限,已经派人去找展兮了,他很快就会到,你不必太担心。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景舞喝了一口水,微微点头。这也太诡异了,帝辞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难道是自己这惨兮兮的样子激发了他的同情心?
不,他可从来不是一个会有同情心这种东西的人。可是对于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景舞又找不出别的理由。算了,他能有这样的转变,总归是好事,自己也少遭点罪。
“我去换洗一下,得离开一会儿,不过有丫鬟守着你,你现在不能说话,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及时让她们知道。”
“嗯。”
景舞企图开口,不过也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只能作罢,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另外,你应该也饿了,我这就吩咐顾嫂做饭,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吃。”
景舞又点了点头。
直到帝辞走出房间,景舞都觉得自己像是撞了邪,不,是帝辞撞了邪。他这突然的转变,也太邪门儿了点儿吧。
对了,他刚刚说自己中了两种毒,再加之在崖底是他杀了花灵救了自己,想必他应该知道她中的连路清都无法解的剧毒是宁初染下的了吧?
那么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让宁初染为自己解毒?不,显然他没有这么做,又或者他这么做了,但宁初染不愿意?罢了,反正展兮就要来了。自己宁死也不会求宁初染帮忙的,向这样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底线的女人低头,她绝不会做,而且宁初染现在怎么会无条件地救她,恐怕正等着她开口求救好谈条件呢!
呵!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