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莲叶冰粥可是她亲手所做,从取材到制作过程再到最后端上来呈给皇帝,中间几乎没有经过外人的手,而且她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纵然旁人不知内情,可她绝对没有要在这方面打心思的想法,为何此时此刻竟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
“还敢狡辩,你做的好事!朕这几日忧思过甚气闷郁结,太医院口口声声说不得接触过冷的东西免得病发,朕见你一番苦心也就应允了,好歹全了你一桩心事,不成想你竟这样放肆,你瞧那莲子里是什么!明明就是一只虫子!枉朕白瞎了眼,你竟这样羞辱朕!简直可恶!”
仿佛是积郁已久的心绪陡然发泄出来,承启帝瞬间暴起,走上前去不由分说便指着何妃的鼻子骂道,一张脸气的发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眸子里寒光乍现,杀气腾腾差点一巴掌甩过去,周身龙袍衬得他威严无比,模样却令人畏惧不已。
何妃心里叫苦不迭,好歹也算得上半个厨师了,更何况这里还是在宫城,怎么会有那种情况产生,虫子?她多少年都没见过的东西了,又怎么会出现在那玉碗里?!分明就是冤枉她,刻意羞辱她!
“陛下,臣妾冤枉呀!这莲叶冰粥是臣妾亲手所制,一道道工序也都只经过臣妾之手,万万不会有陛下所言的东西呀!还望陛下明察!”
这可算得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倘若她面对的是旁人,这样羞辱她刁难她,不由分说一个巴掌便抽过去以示惩戒,可偏偏这人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违抗,纵然对方怒气滔天分分钟想杀了她,明明就是一副吃准了你不敢多发一言的模样,专门找个借口打击她的嘛!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哽咽着断断续续小心翼翼将心中疑惑抖落出来,总不能无缘无故便认罪,那后果可是惨不忍睹的,纵然知晓皇帝刻意为难,还需要好生挣扎一下才对,至少得要知道对方为何这样对她。
只觉得冤枉的很,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好歹也算是宫里资历较老的人了,平日里不说有多风生水起,至少规规矩矩做人做事,纵然偶尔过分一次也在皇帝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自认为从来没有触过对方的眉头,要找麻烦也会是旁人,怎么这会儿竟然变了呢?!
“哼,休要推脱罪责,你口口声声说着冰粥是你一手制作,那么这一切责任都应该由你来负,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朕如何原谅你,倘若不是朕发现的早,这不知名的虫子可就,可就……”
被你给吃了呗!
承启帝倒是个演戏的好手,情绪的变化简直天衣无缝,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何妃不知好歹惹怒了他,其实他今日这般莫名其妙恶心怒火,也是有几分外在原因的。
几日前,皇帝又一次偶然经过凤阙宫,便寻思着进去瞧一瞧许久未见的皇后,原本心中欣慰愉悦,不成想前脚还未踏进宫门,便听见里面传出来嘶声的怒吼。
李皇后显然身体体力不足,声音也显得绵软一些,有气无力自然没有何妃那般清透伶俐,皇帝当下便没了心绪,只当是两个女人无聊的斗嘴戏码而已,正预备着走了,却突然间听到何妃的声音。
“皇后娘娘,且不说你年过四十只生了愚蠢至极的儿子,单单只瞧你这饱经风霜逐渐变得沧桑憔悴的脸颊,你就该知道为何陛下这么多年不曾宠幸你了,女人呀,永远都不要为了别的事情而忽视了自身的修养,否则的话,下场就和皇后娘娘一般无二,只能落得个惨淡收场的结果。
瞧瞧妹妹,再瞧瞧姐姐你,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人差距在哪里了吧!妹妹根本不用一兵一卒便能够轻而易举将姐姐的一切揽在手心,姐姐就等着吧,等着看妹妹如何一步一步将你现在所拥有的所有据为己有!!”
当时的皇帝只是觉得这个女人野心太大,日后还是小心谨慎些,不再多加宠幸便好,李皇后总是给人一种十分好欺负的感觉,她这个软弱的性子算是改不了的,皇帝没有进门也没有说话,只当给皇后一个教训,不成想几日过后皇后身体恶化,他才知晓这些年都亏欠她有多少!
他唯一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皇后,如今居然沦落到被一个毫无存在感并且头脑简单愚钝至极的女人踩在脚下欺辱?!这样的场面倘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八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要怪只能怪他太过粗心大意,这么多年一直习惯性将她忽略!
承启帝向来以国事为重,哪怕只是口头上说说念叨念叨,也从来不曾将注意力转移向皇后一瞬,平日里关注最多的便是千娇百媚的孙贵妃,给她无限宠幸与溺爱,他的年纪已经趋近垂暮,再不疯狂一些时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将五年选秀一次的规程改为两年一次,宫里从来不会缺乏年轻貌美的女子,与他一样垂老没有任何激情味道的皇后自然不会再入他的法眼。
然而直到皇后陡然倒下瞬间老去十几岁不再生机勃发的那一刻开始,他却仿佛突然间醒悟过来一般,曾经那些相依相守的艰苦岁月浮上心头,两人一起打拼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为共同目标努力着的岁月就像风儿一样盘旋缭绕在脑海里无法消散,纵然他再冷酷无情,但终究也不过一个平凡人,七情六欲,悲欢离合,普通人会有的,他一样也不少!
无边无际的懊悔之意浮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懊悔什么,是没有在皇后风情万种之时好好珍惜她,还是为自己的冷漠无情感到由衷的苦涩,他的这份懊悔,全世界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那件事不过刚刚发生,所以他几乎下意识的就将刻意与皇后为难的女人当做第一个以儆效尤的人,没有人猜得到他的心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他的伪装将他的一切皆放置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不愿意也不曾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