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这种事也敢逞强?万一出点什么岔子,他们冥王府可还有翻身的希望吗?难不成这几日都是冥王府的倒霉日子么,接二连三的出事,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昨日之事,陛下可是将冥王爷狠狠责骂了一番呢!冥王爷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竟由着自家王妃乱来,不要命了么?!”
周氏左右瞧了几眼,发觉并没有旁人注意到她们两人,这才朝着范氏身边移动了些许,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言语之间却是忍耐不住的兴奋,仿佛这样很是光荣一般。
两人窃窃私语越说越过分,越说越大声,几步之外的人都能清楚的听到两人谈话,奈何两人太过深入竟丝毫不知,直到一边站立着尽量避免的蔡御史大夫秦夫人轻微咳嗽一声提醒道,两人这才收敛了些许,好歹旁人听不到了。
殿前熙熙攘攘一片,众人似乎面上都很是关注李皇后的身体,只是不知道到底谁真谁假罢了,楚慕寒仍然“坚守”在殿门口一动不动,他已经无法判断自己此时此刻的心绪到底如何,他和云惊澜被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无论成败,两人注定了要一同随行。
“皇上驾到!”
又是这一声熟悉的嗓音,众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彩纷呈,幸灾乐祸的,兴奋的,欢快的,疑惑的,畏惧的皆有之,刚刚还忧虑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刘太医最是激动,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纵然李皇后果真出了岔子,众目睽睽之下旁人也不会将罪责推在他的身上。
楚慕寒心里一震,面上却无丝毫变化,清亮的眼眸变得冷凝,其中复杂情感无所遁形,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盘算着倘若皇帝问起他该如何作答。
“吾皇万岁万万岁!”
片刻的沉默之后,明黄色的身影巍巍走开,承启帝面色阴寒,显然已经清楚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身后一众宫人皆垂手敛目,毕恭毕敬,跟在皇帝后面卑微如同一堆蝼蚁。
“混账!”
承启帝未曾顾及群臣,怒不可遏,上去就给跪地的楚慕寒一个巴掌。
众人皆心惊胆寒,这一声响亮震慑了所有人,同样使得楚慕寒心里一惊,猝不及防瞬间便重心不稳栽向一旁,好在他反应敏捷,下意识支撑住身体未曾全然栽倒下去,左侧脸颊一阵剧痛,口中血腥味渐浓,只能强自忍了。
“皇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朕拿你是问!”
纵然这些年宫中莺莺燕燕群芳环绕,李皇后在皇帝心中的重量已经减轻了许多,但当初那份同甘共苦的评分犹在,更何况她还是堂堂一国皇后,倘若真的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来。
承启帝许久未曾暴怒,此时却仿佛倾泻了所有积郁的怒火,浓黑长眉紧紧皱成两团,如同黑色虫子一样蠕动着,眼睛因为暴怒而充血,红通通吓的人不敢直视,整张脸已经扭曲在一起,唇角哆嗦着,但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觉得皇家颜面受到了损伤。
昨日迎接使团就出了这么多事,今日宴会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怕再惹出什么麻烦,各家各户皆夹着尾巴不敢张扬,偏偏这冥王府仿佛打了鸡血似得一天到晚不停歇的惹是生非,昨日还能说是一时疏忽大意这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产生恶果,可今日这事儿,这么多人打眼瞧着,这冥王府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无法将罪责推给旁人!
楚慕寒调整了姿势重新跪好,脊梁杆子挺得直直的一动不动,脸上除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红色掌印之外再无其他,依旧是一副高冷生人勿近的眉眼,目光直愣愣望向前方,似乎没有听到承启帝发疯一样的怒吼。
这倒是令对方惊讶了一番,帝都里谁人不晓承启帝威仪,滔天怒火之下几乎无人可以抵挡其凛冽气势,上一次太子因为醉酒于朝堂之上失了仪态,惹得皇帝怒不可遏,一脚将太子踹翻倒在地上,自此以后太子瞧见皇帝便会不自觉的打哆嗦,长久以来一直未曾治愈。
不得不说这冥王爷果真是个人物。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去,要你们这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倘若皇后出事,你们也都别活了!!”
皇帝抬眼瞅了瞅跪了一地的朝臣,刚巧瞧见在最前面畏畏缩缩不成体统的刘太医,顿时更加恼怒,指着对方鼻子便骂,言语之间戾气乍现,整个人仿佛换了一个,与寻常温文尔雅器宇不凡的模样简直天差万别。
刘太医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达了个“是,是皇上!”,连滚带爬起了来就往前走,身侧几位同行的医师自然不能闲着,极有眼色的跟在后头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经过皇帝身边之时更是战战兢兢仿佛随时都要人头落地一样。
然而下一秒,主殿的门却开了。
出来的人是云惊澜。
刚刚她在殿内忙碌不已,外面的情境自然也能够知晓的一清二楚,皇帝那一巴掌打在楚慕寒脸上,更是打在她的心上,不由得便湿了眼眶,奈何当时正是危急时刻,李皇后命悬一线,楚慕寒面对无上威压,一头是她最为敬爱之人,一直一开学心存愧疚的人,一头却是她深爱的夫君,一个风雨飘摇的冥王府。
她恨不得立刻便冲出来与他一同面对,奈何她却无法做出这样的抉择,李皇后此次大病尤为严重,倘若热毒再无法降解,这日后可就再没有好日子过了,更何况她选了这个法子就必然要坚持到底,中途停止便会直接要了皇后的命。
然而此时,当她打开门站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知晓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太医的猜疑揣度,皇帝的质问责备,朝臣的羞辱嘲讽,一切的一切仿佛早就已经注定了,不过她并不担忧什么,无论如何,只要楚慕寒在,哪怕天塌下来,两人一起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