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纵然只是享受了多年虚假的众星捧月,他这趾高气扬的性子算是改不了了,搁在往常还好,大家都处处忍让着他,可此时此刻怼上他的人却是他国皇子,这面子可是丢大发了!
他只知道皇帝微微恼怒,却不晓得对方面色不对劲是何缘故,胡乱猜测圣意也就罢了,还会错意搞出这样一种尴尬事来,偏偏自己都下不来台,旁人也不见有帮他说话的,纵然凤座上一直面带微笑的李皇后,也不曾有替他开脱的迹象,眼见事实已经偏离他所预想的轨道,此刻除了自我“救赎”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可以选择。
“这里是启月国,一切就得照着我们启月国的规矩来,更何况你们南浔不过是我们启月国的一个附属小国,年年岁岁都需进贡朝拜,自然低人一等本太子已经亲自出门迎接于你,算是给足了面子,如今贵王爷却要在这样的小问题上与本太子争辩,着实于理不合!”
一语哗然!
楚慕寒冷笑一声,只抬眼瞥了太子一下,对方仍旧面不改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骄傲,竟能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倘若是旁人如此说来也就罢了,偏偏这人还是堂堂太子殿下,平日里需得顾及他的颜面,此时更是马虎不得,枉他处处为太子着想,不成想太子竟这般愚不可及,非要丢尽脸面才甘心的么?!
南浔近年来日益崛起,经济实力飞速发展,各方面的发展几乎已经不输启月国,只是国土面积狭小些,人力物力不及启月而已,如今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可以任凭欺凌的小国家,太子爷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理所应当那样认为惯了,一时不忿便说出了口,殊不知这样才是最为掉价的说法。
“鄙人自然敬重启月皇帝陛下,奈何鄙人身为南浔人,虽然身不在南浔,可这心却不曾离开故土,所忠诚之人自然也应该是我南浔的皇帝,难不成太子殿下出了启月国,就不认贵国皇帝了么?我南浔虽然小国寡民,风骨却还是在的,横竖不能叫人如此轻而易举便欺辱了去,倘若太子殿下对我南浔有什么意见,不如将话挑开了说个清楚明白,大家都是敞亮人,何必总是缩手缩尾不着调呢?!兀自伤了自己个的颜面,可就划不来了!”
南风神色凛然,面容冷峻,很显然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冷狠戾模式,对于不熟悉甚至讨厌的人,他可是半点情面都不想讲的,纵然对方如何尊贵不可侵犯,此时倒没有如何恼怒,单纯觉得此人太过愚蠢罢了!倒不如主动让出这太子之位,要不然日后定然被人蛮力抢了去。
众朝臣只觉得面上无光,却无一人站出来主动为太子找个台阶下,纵然一直支持太子的太傅,此时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否则旁边人鄙视的眼神就足以让他羞愧难当的了,冀王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寂静的大殿里冷不防传出这么一声,听到的人皆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了,大皇子远道而来,不必在乎这些需礼,既然已经见过面,这就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宫中会为贵使准备一场接风盛宴,还请足下莫要推脱才是!”
太子面红耳赤许久,皇帝终于开口说道,话是接着太子上一句说的,刻意回避了敏感话题,仿佛当做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一般简简单单便“放过”了南风,众朝臣这才梗着脖子回了一句“皇上圣明”!
皇帝凝眉注视南风许久,几乎不敢相信此人就是几年前那个瘦小无依的质子,当初他是如何逃脱禁卫军四面八方如天罗地网一样的追捕的根本无人知晓,这件事情后来也成了宫中的一大悬疑案件,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来却是如此巧合,命运的安排果然不同凡响。
对于南风来说,不远处龙座上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的那个男人,曾经也是他年幼心灵里的一个极大创伤,他阴险狡诈步步为营,用几乎卑劣的手段谋取了皇位,又再十年以后整合了启月国周边一众边陲小国,国力强盛之时更是位于四大国之首,旁人也许不会懂得承启帝这一路走来有多血腥残忍,南风也不知曾知晓其中内幕,他只知道,在启月国为人质的那几年里,他的所有痛苦折磨,皆是源于这个男人。
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曾经那一幕幕残忍不堪的画面将他的淹没,没有人知晓那么长岁月里的孤苦无依对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来说有多残酷,无数个暗无天日的日日夜夜,他将自己的一腔热血磨灭的粉碎,只为能够站起来自立自强,他以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意志将自己从一块璞玉硬是打磨成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听着他开口说话,心底冷意还是忍不住冒出,无情在他心上重新添上一抹伤口。
没有人能够理解南风对此人抱有怎样的复杂情感,痛恨有之,敬畏有之,感谢亦有之,倘若没有他狠戾的压迫鞭挞,南风也不可能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南风抬眼直视着他,一道凌厉的光线穿空而来,一如既往地令人生畏,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隐忍压抑的怒火。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愣愣毫不避讳的正视着他,承启帝心里恨恨的想,也许这眼神太过陌生而又熟悉,一瞬间的怒意将他笼罩,多年以前那个不屈不挠的少年也曾这样肆意妄为过,当时他狠狠惩罚了对方,可如今,他不可能再这样做!
“多谢皇帝陛下,能得陛下垂怜实乃荣幸之至,自然如约前来赴宴!”
微微颔首,目光却不曾转移开来,南风似笑非笑说道,一句话简洁明了,声音沉沉浮浮隐约浮现几分戾气,不过在场众人察觉不到罢了!
“冥王和魏王留下,其他人各自散了吧!”
礼部尚书程越依据礼制将南风以及随行的使团成员带出承乾殿,众朝臣心里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之际,承启帝再发一言,楚景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该来的总归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