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后停顿了一下,回握住了云惊澜纤细的手,面上神情变了又变,显然有些愠怒,不过依然保持着中宫仪态,定定看着云惊澜又接着说道:
“这套首饰的确是本宫心爱之物,寻常都不舍得拿出来品强,倘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本宫又怎会如此行为,难不成本宫推心置腹,竟换不来你一句姐姐?
你这孩子,真叫姨娘伤心!”
李皇后情绪稍稍有些失控,轻轻放开了云惊澜的手,拂袖转身佯装生气,不再搭理她,将云惊澜晾着很是无语。
“姨,姨娘,澜儿有幸得娘娘厚爱,实属荣幸,既然这首饰是姨娘喜爱之物,澜儿,也想一睹为快!”
云惊澜有些动容,虽然与李皇后相处时间短暂,但对方的确是将她当做亲人来疼爱的,此时倘若拒不接受的话,难免令她伤心,之前已经答应了她,但这些时日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更遑论帮她呢?此时能做的,也只有令她开心了。
听罢云惊澜此话,李皇后果然由阴转晴,脸上即刻浮现一抹笑意,倒显得她的气色好了几分,不由分说将云惊澜拉到梳妆台前按下,亲自将云惊澜头上的几个株钗取下,放置在一旁的檀香木盒子里好生保存着,这才从另一个古香古色做工精良的盒子里拿出一套奇巧的首饰。
云惊澜忐忑不安的坐在铜镜前,身体僵硬着看着镜子里李皇后带笑的脸孔,突然间眼睛有些湿润,一股异样的情愫浮上心头,暖暖的很是舒心。
李皇后习惯用芍药香粉熏蒸衣裙,此时此刻站在云惊澜身后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缭绕在鼻尖,云惊澜向来鼻子最尖,只一下便闻出来这清淡的芍药花香里隐隐带有着药草味,倘若没有猜错的话,李皇后服用汤药已经许久了。
压抑着心中疑团,云惊澜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李皇后素来安然,在后宫中不争不抢,向来不喜权谋的她又怎会是孙贵妃或者何妃的对手,倘若不是皇帝的刻意保护和太子附庸的扶持,这母子两人恐怕是没有今天可言的。
自打上次太庙事件发生之后,孙贵妃已经察觉到李皇后和冥王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而不动声色的打压,都是些小打小闹,横竖搞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皇帝索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顶多也就批评孙贵妃两句,可受气忍辱的却是李皇后。
她的身子骨弱些,这些年积郁成疾本就已经药石无医,全凭药物控制着才不至于回天乏术,而太子如今的形势已然严峻的很,多加操劳自然会将她的身体掏空,此时这种样子,也算是由来已久了。
“皇后娘娘身体可还好吗?”
云惊澜喉咙一哽,强自按压下心中难受,却是没有忍住心中藏匿许久的问题。
李皇后正微着将一株简单却又不失典雅的红色珊瑚珠钗别在云惊澜发间,猛然听她这样一问,略微停顿了一下,那珊瑚发钗几颗珠子相互碰撞了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
“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这红色珊瑚果然很衬肤色,你瞧是不是!”
她的声音中微微带有着苦涩,虽然极力掩饰,却也难以磨灭神色之中的落寞与悲凉。
云惊澜自然知晓她这话语中的深意,既然不愿多说,她也不再多问,鼻尖那种悠然的清香味道愈发浓烈了些,不知怎么的就飘进了心底里。
这套碧玺首饰十分典雅高贵,其中有支珠钗云惊澜很是喜欢,有点类似她一贯的风格,长长的流苏坠子一直垂落肩头,轻轻摆动着发出点点声音,衬的人很是灵动美艳,既活泼又不失内敛的美感。
“好了,站起来给本宫瞧瞧!”
李皇后掩去了面容上细微末节的伤感,看起来十分愉悦,她将云惊澜扶了起来,转了一圈打量着,时不时帮她整理一下衣角,拂一拂肩头的细小褶皱,虽然只是不经意的动作,但看她神情认真的很,纵然云惊澜铁石心肠,也该动容几分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皇后挑选饰物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套碧玺首饰正好搭配了云惊澜身上这件水红色衣裙,华贵中不失清雅,艳丽却不俗气,再加上流苏为她精心画致的妆容,绝俗风姿便这样体现出来。
两人一同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惊诧的。
一个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后娘娘,一个是近来炙手可热面容绝艳的冥王妃,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以如此亲密的状态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皇帝还没有到来,嘉庆殿中已经挤满了人群,百官的座位设在下首,一品以上的大员各自有各自的座位,此时此刻却派不上用场,大家伙儿基本上都脱离了座位拉帮结伙的站在一起聊些奇闻异事,同刚刚在宫门口的动静似乎相差无几。
见皇后前来,众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行礼,不过低下头的一瞬间,在场上百人的心思却不尽相同,大多数人的思想里已经在进行着无尽的猜测与思虑,宫中任何一位主子的言行举止,任何端倪都会成为宫中风向变化的标杆,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后娘娘!
众人心思虽然并不一致,但大体上的方向却是正确的,他们的眼睛都利落的很,只这么一瞧便已经知晓了大概,冥王爷为朝中崛起的新秀,他的王妃自然不会缺少关注的目光。
皇后娘娘缓步前行,身侧一并同行的云惊,感到微微的不适应,众目睽睽之下与一国国母如此亲近,恐怕是个人都会往一旁去想,上百人中间让出的小道并不算很窄,在云惊澜看来却仿佛已经在无形中幻化成为一道凌厉的枷锁。
人群之中,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景瑞雪是官家女子,这样的盛会自然不能缺席,直面云惊澜时,她的神情依然充满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