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很老实,也没有故意煽情的成分,却成功的引起了男孩的同情之心。
这让我有点不可思议的琢磨了一会,总结出以下几个关键词来。
春节、冬夜、病重。
再加上生死难料,无依无靠——
按照这个思路仔细想想,我也快为自己的惨状哭出声来了有木有。
“你负责我的三餐,我会照顾你的。”
在我真的哭出声来之前,男孩似是下定了决心,迅速的往我这边瞥了一眼:“我有我的自尊,不会白吃你的东西。”
我的眼泪立刻被感动的吓了回去,张口结舌的说:“我得的病很可能是会传染的,你有注意听我说话吗?”
“困了,晚安。”
说着,他安安心心的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的睡了。
我愕然的愣了半晌,才依稀想起二楼的卧室有床这么一回事:“喂,你起码给我去卧室里睡。”
他的答复就是没有答复,好像嫌我很烦一样用手捂住耳朵,死心塌地的要留下来报答他的一饭之恩。
我欲言又止的喘了口气,将脸藏在围巾里好好捂住,希望借此减少空气传播的可能性。
顾少卿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自身的免疫系统和这小鬼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可我哪里来的力气将人丢出去?
满腹哀怨的长叹口气,我决定趁着天亮前多睡一会,等到天色刚亮的时候悄悄离开。
反正顾景玉那厮的别墅密码我也是知道几个的,顾家都乱成这个样子,他应该也没有金屋藏娇的兴致,刚好拿来借我住住。
决定好几个小时后的计划,我尽量往沙发里侧缩了缩,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极强的光线明晃晃的照在我的脸上,刺目的让我眼前发花,不得不从睡梦之中惊醒。
别墅门外,几辆高级轿车无声无息的停在那里。
车上下来的黑西装们步步为营的保护着中间俊美无俦的男人,配合着他的意思将手中小太阳似的手电筒在别墅内晃来晃去。
墙角处的小鬼在第一时间被人制住,严肃的小脸上难得的浮现一抹慌张,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带担忧的向我看来,让我心灰意懒之余有些想笑。
“顾少卿。”我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好不容易在骤然亮起的光芒中找到他的身影:“你怎么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亏我还以为我的逃跑计划无懈可击。
“白谨言会来这个地方确实出人意料,可白凤凰能去的地方,除了我身边以外,大概也只有这里而已了。”
高级皮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轻轻响起,顾少卿步履淡然的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眯着眼睛对上我的视线:“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要我也搬来这里?”
我无辜纯良的眨巴眼睛:“……”
“不说话?”顾少卿好看的皱了皱眉头,俯身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十分扎人,令我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想不说那个,你先让你的人把我……表弟放了。”
顾少卿眼角一抽,经我提醒后直起身子转头去看。
确定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摆了摆手示意保镖退后,让那小鬼重归自由。
接着哭笑不得的回头看我,语重心长的道:“小白,我不反对你捡乱七八糟的人回来,但是除了表弟以外,你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其他的亲戚关系了么?”
四周的保镖都是我没见过的新面孔,大概从没见过顾少卿还有如此体贴温柔的时候,面面相觑后个个呆若木鸡。
我在众目睽睽之中略觉尴尬,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呃,这大概就是最后一个了。”
“这个不重要,随你喜欢。”顾少卿宽容大量的原谅了我,却在俯身抱起我的时候遭到了我的坚决抵制:“小白,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也许是顾老爷子的死让顾少卿多年来伪装的面具有了那么一丝裂痕,以至于我以往偶尔才能窥见的真实正抽丝剥茧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顾少卿无愧于是顾老爷子最欣赏的徒弟,顾家最优秀的继承人。
那隐而不发的怒火于无形中熊熊燃烧,足够病中的我寒毛直竖,胆战心惊。
我在他的逼视下瑟瑟发抖,鼓起勇气瞪视回去:“我不跟你回去!”
顾少卿微微一笑,眉眼艳丽分外温柔,不顾我反对的将我打横抱起,冷静淡定的在我耳边轻笑:“再逃就让你死。”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一同起立,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某种猛兽盯上的孱弱猎物,咬紧牙关别过头去:“我死都要再逃!”
顾少卿极其危险的眯起眼睛打量了我片刻,将我的威胁置之不理。
反倒是重获自由的男孩在暗中观察片刻,意识到我惹了很不好惹的敌人。
可想而知,在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后,他握着小拳头登登登的跑到顾少卿身前,色内厉茬的瞪视着他:“放她下来,不然我要报警了!”
我为他试图保护我的勇气感动万分,同时深深地意识到像这样太过善良的小鬼是无法独自一人在这样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
附近的保镖闻风而动,毫不客气的将他推搡到一边,免得挡了顾少卿的路。
顾少卿垂下眸子略一思索,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小表弟,我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所以带她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在他冰冷的审视下有些怯意,咬住了嘴唇不服输的大声道:“陆,陆一鸣。”
“陆一鸣。”顾少卿难得用心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饶有趣味的建议道:“正好小白没了生存目标郁郁寡欢,不如你来做她的养子,让她体验体验相夫教子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我和陆一鸣同时愕然:“哈?”
他对着保镖微微颔首,轻描淡写的下了命令:“带走。”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策划了几天的出逃计划以失败告终。
为了防止我将过去的事情重演,顾少卿直接将我抱回了二楼的主卧,没收了我的外套后将我丢在床上。
我含着温度计嘟嘟囔囔的表达抗议,又在闻到保温杯里蔬菜粥的香气时适当服软,软绵绵的躺好不动。
三分钟过去,他将温度计抽走,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一会。
我此时已经感受不出自己究竟是冷是热,不抱什么期待的问:“多少度?”
他神色凝重,将温度计递到我的眼前:“三十九度八。”
“果然,我绝对是感染那个什么病毒了!”一想到自己真的命不久矣,我就觉得蔬菜粥的香味越发勾人起来,冲着床边伸出尔康手:“那个,给我吃。”
“消化食物也是需要体力的。”顾少卿漆黑的瞳孔满是戏谑的笑意,淡然的将蔬菜粥拎远一点,对着门外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们打了个响指:“既然你认为超市的面包比我的手艺更好吃,那么接下来打营养液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个鬼啊!
我欲哭无泪的栽倒回去,深深地感到自作孽不可活的真理。
医护人员们趁机一拥而上,将针头重新戳进我的血管,继续滴起了不明液体。
在此期间,顾少卿老神在在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打开保温桶细嚼慢咽的吃掉了一整碗香气扑鼻的蔬菜粥,动作优雅的十分赏心悦目。
等到医护人员完成他们能做的全部事宜,又仔细的记录了我全部的病情特征,才交头接耳叹息着离去。
那一声声的叹息和着寒风吹进了我的脑子里,让我自暴自弃的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跑远一点,要是顾少卿在这样执迷不悟的陪我折腾,病毒传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看来再次逃跑是很有必要的!
正当我暗自琢磨着如何突破顾少卿的防御,沙发上的男人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长身玉立的站起,一眼洞察了我的心事:“你是不是还想着逃?”
我从他不辨喜怒的声音中听出了浓浓的危机感,不过为了让他意识到我的决心,我还是坚定的点头,哑着嗓子气若游丝:“你说对了!”
话音一落,我噌的一下将自己埋进被子,只留一双眼睛紧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最近顾少卿缺少睡眠而变得喜怒无常,如非必要我还真是不想惹他。
可是我也没得选,眼下就是最有必要的事情了。
如果我的死是早已注定的,那么起码希望他不要步我的后尘,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顾少卿听了我的宣言,若无其事的想了一想,转身拎着保温桶进了浴室。
我莫名其妙的瞧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了浴室门后,百思不得其解的琢磨着他这无动于衷的反应。
他这是默认了?
还是选择性失聪,根本没有听到我在说些什么?
十分钟后,浴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我惴惴不安的抬眼看去,视线在下一秒生了根似的黏在那里,再也移不开目光。
房间的温度不知不觉被人调的很高,高的让人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