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我会指望着顾少卿舍生赴死的赶来救我,显然是不大了解我的性格。
过去的十年里我要是处处都指望着别人来救的废柴,坟头的草恐怕都有一人高了。
察觉到手腕上的绳子总算有了些松动的迹象,我更加悲戚的垂了眸子,楚楚可怜的求饶:“小师妹,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秦当归就只能拜托给你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我还是有些关于他的过去要讲给你听……”
能让小师妹感兴趣的话题,我只知道这一个而已。
毕竟小师妹一厢情愿的黏在她师兄身边将近十年,完全没有发现对方贵公子面具下深不可测的另一面是不可能的。
而一个女人但凡执着于一个男人,占有欲和憧憬一定会驱使着她对人家的过去追根究底。
往日我不太赞同这种做法,眼下无法可想,只能暂时破个例。
果然,小师妹双眼一亮,警惕又狐疑的审视了我一会。
大概是认为我被绑着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才放下心的追问道:“是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军师显然很不耐烦听这些没有营养的情情爱爱,出于各种原因的考虑,转过身退到了几米之外。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小师妹和我之间不足半米的距离,为求一击必中,只好继续引诱她道:“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和你师兄的过去,我又和秦当归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关系,他的一切我大都知晓,只是有些话……不方便说给第三个人听。”
从秦焱实际上是秦家少爷这一点来看,这种过去绝对不适合说给任何一个会走漏风声的人听。
小师妹对我讳莫如深的样子信了三成,眼神犹豫的望了军师一眼。
我趁机拼命地转动手腕,好在剧烈的痛楚已经被高烧带来的头晕麻痹。
军师见此义正言辞的摇了摇头,压着嗓子制止:“老板,如你所说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更何况她现在的下场都是你亲手导致的,她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应该相信。”
这样的阻止有理有据,实在不像是个废物点心能分析出来的。
小师妹本来有些动摇的神色立刻阴郁下去,好不容易凑近的距离再一次被她拉开,居高临下的盯着我冷嘲热讽:“他说得对,白谨言,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我和师兄怎么发展感情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充其量不过是段无足挂齿的回忆。”
被人称之为回忆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眼角一抽,在心中把军师的祖上八代骂了个狗血喷头。
确定小师妹不肯上当,我也只好铤而走险的将一只手在背后的绳子中抽了出来。
在这个距离内,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稳准狠的掐住小师妹纤细的脖颈,但是比起引颈待戮,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
我跃跃欲试的活动了指尖,不动声色的眯起眸子,在晃动的视野中锁定了最佳目标——
军师一直侧头很卖萌的观察着我,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快速赶到了小师妹身边,拉住她向后拽了一把。
那力道不大,却将小师妹完全从我那有限的行动范围拉开。
小师妹莫名其妙的踉跄一步,摸不着头脑的问:“怎么了?”
“说不上来。”军师皱着眉头盯住我:“不过我怎么着也是在国外打过两场战争后活下来的,有时候直觉比眼睛更可靠。”
该死,之前说这些人是废物点心真是抱歉啊!
我怨念的将手穿回绳子原样藏好,有气无力的垂下脑袋,决定还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等待下一个机会为好。
等来等去,我没等到小师妹再次跑来我面前作死,只等到了烂尾楼下再一次传来发动机的响声。
我心中悚然,绑架顾少卿的人已经回来了吗?
既然小师妹没有中途跑来痛打我一顿,说明所谓的‘那个人’将事情办得一切顺利。
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在我万分的疑惑不解、无法相信的同时,陡然增多了的脚步声齐刷刷的沿着楼梯传了上来。
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很大程度上证实了我的猜想。
“顾少卿,你还算是个男人。”与我大概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小师妹愤恨的声音一清二楚:“说,你到底把我爸爸藏到那里去了?”
“小师妹,无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不是都该先让我见过谨言再说?”顾少卿一如既往的优雅淡然,仿佛并不是只身来到了要命的地点。
“你!”小师妹怒哼一声:“好,带上去。”
从听到顾少卿声音的那一刻起,我心中已经是百感交集。
疑惑、不满、动容、后悔……种种情绪起起落落,再加上高烧和缺血,我的脸色想必是相当难看的。
以至于顾少卿在几个男人的压制下走到了我的面前时,未语先笑的叹了口气:“谨言,一夜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么凄惨的样子,还非要从我的别墅搬走,叫我怎么放的下心。”
“你是笨蛋吗!”我先是委屈跟着怒不可遏:“那电话不是我打的……”
“我知道。”他悠然自得的点一点头,身上的西装有些褶皱,狭长漆黑的瞳孔眯起:“毕竟你不是小师妹这么可爱的女人,真是让我遗憾。”
我的眉头皱的更紧,心底百味杂陈,一字一句的问:“顾少卿,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来?”
话一出口,心中也随之一空,陡然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这十年中的过往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最终都定格在了这俊美无俦的男人身上。
我不确定自己想听到的是什么样的回答,因为在听到答案以前,我就已经开始后悔。
顾少卿若有所思的挑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动了动肩膀,才想起双手正受制于人,只好颇为遗憾的勾了勾唇角:“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他说的风淡云轻,我却惶惶然的无法作答,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和顾少卿在一起这一年多来,我大多时间还是猜不透他,但偶尔也能从他的话中分辨出几分真意。
比如此刻——无论是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是笑意,都真实的令我震惊。
我颓然的张了张唇,嗓子干涩的不像自己,僵硬的吐出一个字来:“你……”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
小师妹冷眼旁观的嗤笑一声,使了个眼色让手下动手将顾少卿拉远:“白谨言还毫发无损的活着,我爸爸到底……”
“我不会把现在的谨言称之为毫发无损。”顾少卿顺从的侧过身去,淡漠的眸光轻而易举的洞察了小师妹的内心:“她遭遇的任何事情,都会如实的反映在清晖道人身上,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我满腔的惆怅纠结暂且顿了顿,情不自禁的失笑。
该说不愧是顾少卿?
连被人绑架都能第一时间占据主动权,像这样绝对的强者,更应该早就明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来了呢?
小师妹恨得咬紧了下唇,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血丝乍现:“顾少卿,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很清楚。”顾少卿似笑非笑的望了望四周虎视眈眈的男人们:“你能为了救爸爸做到这一步,对你来说确实很不错,秦先生知道这件事么?”
“这和我师兄没有关系!”
“我猜也是,否则秦先生应该不会出这么蠢的主意。”他玩味的啧了啧舌:“其实你想救你的爸爸,不如拽着白谨言死磨硬泡,再求着你师兄去说两句好话,也许现在你们父女已经团聚。”
说到这里,顾少卿眸光一转,很气人的面露惊讶:“啊,该不会是你师兄不同意帮你说好话吧?”
鉴于秦焱前几日传给我的那条斩钉截铁的短信,我默默的为顾少卿的分析能力点了个赞。
小师妹被戳到痛处,极其不淑女的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的重重挥出一巴掌:“是我自己不想麻烦师兄的,不准你说我师兄的坏话!”
啪的一声轻响——
顾少卿无所谓的顺着力道偏了偏头。
他这人质还没有怎么样,周围的废物点心们则是齐齐的倒吸一口气,用看勇者的眼神看着小师妹,低声提醒道:“老板,他怎么说也是顾家的人,你还是……”
“顾家怎么了?”小师妹气的胸膛不住起伏,眼神如刀的瞪向了说话的家伙:“你是拿了我的钱在替我做事的,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哦,原来小师妹也有这么霸气十足的一面嘛。
不过打人打脸这一点还是太过分了!
要是有损了顾少卿日后的俊美,我非生吃了她不可!
不知怎的,自从顾少卿的身影出现以后,情况虽然并没有得到任何好转,我却微妙的松了口气,能以轻松愉悦的心态来暗中观察。
而这一点也同样被小师妹所察觉。
她怒斥了不懂颜色的手下,转而从桌子上拎起了那金属球棒,耀武扬威的向我走了过来:“白谨言,看来顾少卿很不喜欢你受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