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倾城的美眸之中还带着些许刚刚苏醒的迷茫,她向惠姑的身后扫了一眼,发现屋子里的人都在盯着她看。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突然想起了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幕,在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在她越发的寒冷和绝望的时候,她看见了苍无念,他一如既往的心疼着她,拥着她,甚至在她的要求下还亲吻了她。
难道那一切只是她在做梦吗?
“无念哥哥呢?无念哥哥为什么没跟你们在一起?”画倾城视线所到之处,并没有发现苍无念的身影。
惠姑蹙着眉,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身侧。画倾城这才意识到,此刻躺在这张床上的似乎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她顺着惠姑的目光扭头看去,正瞧见了面色惨白的苍无念毫无生气的躺在她的身边,而他的唇角和那月白色的衣服上,都沾染着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无念哥哥……”画倾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泪水却是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
她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刚碰到他的脸,她的手便顿住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在他亲吻她的时候,她隐约的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向她渡来。当时她的全身上下都被冰寒笼罩,只有他口中的那股温热能够带给她一丝温暖。现在想来,那液体不是别的,正是苍无念体内的鲜血。
她居然……她居然如此贪婪的攫取着他的血液。她是人啊,是个正常的人啊!她不是吸血的恶鬼,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画倾城挣扎的坐起身,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襟还有肩上也全都是暗红色的血迹,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崩塌……她居然天真的以为,昨夜滴落到她身上的是苍无念的眼泪。可她早该知道,像他这种没有感情的人,即便是流干了血,也不可能流出一滴泪吧。
眼见着画倾城如此反常的神情,边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刺激到她。
惠姑十分担忧的拉起的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倾城,别这样,无念他只是……”
“姑姑,你们到底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画倾城转过头盯着惠姑,虽是疑问,但是她眼神之中的笃定却是让人为之感到心虚。
“我们……并没有什么瞒着你啊?”惠姑的心紧了紧,表情却故作轻松。
“为何每当我想念无念哥哥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开始变得冰寒?为何那种冰寒在我见到了无念哥哥之后就会有所缓解?他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对我百般呵护和关心?若他对我特别是因为我能够帮他重塑觉魂,为何他又不肯将丝绢上记载的东西告诉我?他的魂魄已然受创不轻,若不是他又强行动用法力,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们不要告诉我,你们猜不到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画倾城字字沉痛,说到最后,竟是有些状若疯狂。
“倾城,你别这样……你的身子才刚刚好些,若是再出什么差池,你叫无念如何能够安心?”惠姑心疼的望着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姑姑,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画倾城突然平静了下来,但是那种平静却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寒凉。
“倾城姑娘,其实……你是被姬无心下了蛊,而那个蛊的蛊引正是小王子的血。也就是说,只有小王子才能解除你体内的蛊。但是……但是解蛊的方法有些复杂,小王子目前还办不到。我们之所以瞒着你,只是不希望你心里有太多的负担。”安如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画倾城。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画倾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尽管苍无念没有了觉魂,但是自己在他那没有情感的世界里应该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她甚至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是有一天她为他重塑了觉魂,或许从此便能够彻底打开他的心门,占据他心中那个属于“爱人”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一厢情愿。现在想来,他一开始就特别在意她,那是因为她是画族既定的画魂,或许有朝一日能够替他重塑觉魂。而后来是因为她中了以他的血为引的蛊,他大概心中有愧,所以才会对她百般呵护与照顾。
可是如今已经知道了成为画魂的方法,他却不愿意告诉她。不能够成为画魂的她对他而言究竟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不惜让自己再度受伤,强行动用法力,不远千里的赶来只为挽回她因蛊毒的折磨而奄奄一息的一条命。
“倾城,你也不必太忧心,总是会有办法的,在完全解除你体内的蛊毒之前,无念会时常陪在你身边的。”惠姑拍了拍画倾城的手,轻声安慰道。
蛊毒解除之前会陪在身边,那蛊毒解除之后呢?他如今应该已经是千机阁的阁主了吧,这天下所有稀奇古怪的物事,只要他有心追寻,总有找到办法的那一天。若真是到了那一天,他是不是就要离她而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成为画魂,不尽力一试,怎么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呢?不尽力一试,叫她怎能够心甘情愿的放弃他。
……
“画儿,答应我,坚持下去。只要你好起来,我便将丝绢上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耳边响起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苍无念在她心中留下的话,他说,只要她坚持下来,他就会将画魂的秘密告诉她。只要知道了那紫衣仙子留给她的丝绢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为苍无念重塑出觉魂的。
“姑姑,无论如何都请你一定要治好无念哥哥,他还欠我一个心愿,我等着他醒来兑现他的承诺。”画倾城的眼中霎时涌上了一抹坚毅的光彩。
不明白她这突然的转变是为何,不过只要她不神伤不消沉,惠姑的心中总还是欢喜的。
“放心吧,姑姑一定尽力而为。”惠姑拍着她的手,轻声应道。
“好了,都散了吧,让倾城和无念好好休息休息。”见画倾城终于是没什么不妥了,洛凡开口这才开了口。想了想,他又征询道:“倾城啊,你看无念现在还昏迷不醒,不如你换一个房间?”
画倾城淡淡的笑了笑,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无论如何,画儿此生都没想过嫁给旁人,况且我与无念哥哥清清白白,又何须在乎那所谓的名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反驳,在场除了青辞,都早已将画倾城视为亲人,她的心意,作为亲人的他们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洛凡前辈,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小王子和倾城姑娘便可。”安如月起身对着洛凡几人欠了欠身说道。
“我也要留下来。”青辞一听不干了,急忙站到安如月身边。
“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别在这里添乱!倾城姑娘是个女儿家,你留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安如月白了青辞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如月长老,如月姐姐!您这是过河拆桥啊?我留下来,自然是为了照顾阁主啊,倾城小姐姐是女儿家,自然由你伺候,但是阁主可是堂堂男子汉,当然是由我照顾来得方便啊!”青辞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青辞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安如月一时竟无言以对。
“如月姐姐,让他留下吧,这位公子说得有道理,无念哥哥始终是男子,由他照顾总是方便些。”画倾城淡淡的开口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洛凡几人先行离开,安如月和青辞则留了下来。
青辞出去打水的时候,安如月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陪着画倾城。想到自己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书生,于是画倾城轻声问道:“如月姐姐,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什么公子,就是个臭小子!”一说起青辞,安如月就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画倾城微微愣了愣,自打认识安如月,对方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比较稳重,在她看来,安如月之于苍无念,就好比惠姑之于她,那都是从小便在身边悉心照料相依为命的无可取代的感情。今日倒是难得的看见她如同一个小丫头一般对一个少年斤斤计较的模样。
听见安如月在画倾城面前诋毁自己,刚端着水盆走进房间青辞急忙将盆子摆在架子上,拿了手巾沾了水,蹦到了画倾城的床边,一面将手巾递给她,一面笑嘻嘻的说道:“我叫青辞,是阁主最得力的下属,倾城小姐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青青或者是小青。”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即接过手巾浅浅一笑,转过身替苍无念擦拭脸颊和双手。
而一旁的安如月则是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书生看似斯文,可说出来的话还当真是个泼皮赖脸的,自诩是苍无念最得力的下属也就罢了,还如此自来熟的管画倾城叫“小姐姐”。还有那什么“青青”、“小青”,他能不能再厚颜无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