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子和尚的感觉很不好, 他从来不曾有现在这般的气愤过。不是色子和尚的修为不够,实在是面前的这一幕,令人寒心。
今夜,色子和尚在进入庞威府中时,也如同小刀一样,在卧房外,探听屋内之人的对话。
刑部侍郎封琅,与翰林院学士庞威,这二人能够成为朋友,其中存在着必然的原因。首先来说,这二人的出身,便是极为相似。这一切,都是色子和尚趴在屋外的窗沿下,从他夫妻二人的对话中得知。
庞威夫妻,同样经历了丧子之痛,而庞夫人,也如同封琅的妻子那般伤心。庞威也如同封琅一样,在自己妻子的身旁耐心劝慰。
“夫人!”庞威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保重自己啊!”
“呜、呜、呜……”
庞威一句话,他妻子的哭声更甚,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娘子!我想要与你商量件事。”庞威试探着问道。
“你说吧。”庞威的妻子收止了哭声,说道。
庞威说道:“你我膝下,仅有一子,却又不幸丧命。想你我二人年事见长,日后若没有一个继承香火之人,岂不愧对先祖!”
“你的意思是?”
“夫人,我想要纳妾!”庞威说道。
听罢此话,他夫人顿时面沉似水。“庞威!”他的夫人高声说道:“儿子刚被歹人所害,冤仇尚且未报,你居然有心想着纳妾之事?”
“夫人,你听我说!”庞威说道:“当年你产下麟儿之时,产婆便说你已无力生养,难道你就甘心看着我庞家绝后吗?”
“哼!”庞威的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什么你庞家绝后,分明是我苏家绝后!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家中答应供你完成学业,并将我许配给你,为的就是留下我苏家的一丝香火。即便我们的儿子还活着,他也得姓苏,而不是姓庞!”
这是庞威心中永远的痛!
他岳父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为了能够给苏家延续香火,只得是寻起了上门女婿。于是乎,在久寻无果之下,这才找到了落魄书生庞威。可即便庞威衣食无着,也绝不愿意给人做赘婿。于是,两方各退一步,约定在两人婚后,由苏家资助庞威参加科举时的一切用度,但庞威与苏家小姐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要姓苏!
照比起来,庞威的情况,比封琅还要不如。
事有不幸,在他们第一个儿子出生后,庞威的夫人便失去了生养之力。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家却又不允许庞威纳妾,因此,他庞家始终无有传宗接代之人。也正是因为这股火气始终聚集在他的心头,才令他干出了荒唐之事!
恰逢今日,庞威的夫人将旧事重提,就如同给庞威心中的火气找了个宣泄口一般,让其彻底爆发开来。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自己夫人的脸颊上。随后,庞威满脸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你……”
不单是庞威愣住了,他的妻子也同样的愣住了!庞威平日里,虽不曾想封琅那般的卑躬屈膝,却依旧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他夫妻二人多年来身份悬殊,即便是庞威如今身居翰林院学士,也依旧无法打破他心中的卑微之感。今日的这一巴掌,完全是在庞威气愤之下,失去理智而为之。
“你敢打我!”
“我、我……”庞威一时还不适应这个充满男子“气概”的自己,因此说话时也是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妻子的质问。
庞威的妻子虽不像封琅妻子那般喜好动手,可嘴上却是丝毫的不饶人。嘴唇连动之下,将这些陈年旧事一并翻腾出来。
“你真是长能耐了!忘记当年你落魄时,是谁接济的你吗?若没有苏家,你早已饿死街头!……”诸如此类的话语,连番从她口中说出,生生逼得庞威下定了狠心。
庞威上前一步,与他的妻子扭打在一处。他的妻子身材略显高大,比之正常女子壮硕许多。加之庞威长年读书,少务农事,身体本就瘦弱,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僵持不下,而且庞威还大有不敌之势。
扭打之中,庞威妻子头上的金簪,借着灯光,闪烁出了金灿灿的光芒,直逼庞威的双目。
“就是它了!”扭打之中,失去了理智的庞威,伸手将自己妻子头上的金簪拔下,反手握在手中。而后,庞威双目一闭,手中用力,就听得“噗”的一声。
哀嚎之声响起!
人的头骨分外坚硬,绝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能够用金簪将其刺破的。可即便庞威妻子保住了姓命,却也为此付出了一只眼球的代价。
金簪正插在他妻子的左眼上,有一半没入其中。庞威的妻子吃痛之后,本能的想要捂住眼睛。于是,在这惊慌不察之下,庞威妻子的手掌,整拍在金簪之上。这根一拃来长的金簪,被手掌拍击,整根没入眼眶之中。鲜血,激射在庞威的脸上。而原本还与其扭打的妻子,已经瘫软下去,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
“啊……”庞威愣在当场。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色子和尚根本没来的急做出反应。起初,见二人只是单纯的扭打,和尚便未加理会。而真当庞威抓起金簪,刺向自己的妻子时,色子和尚虽想要阻止,却已是有心无力了!
“嘭!”色子和尚一脚踢开房门,将正在呆愣中的庞威惊醒。
“啊!娘子……”惊醒后的庞威,跪卧在妻子的尸身之上,撕心裂肺的对着死尸呼唤。他的二目圆瞪,豆大的泪珠流过脸颊,低落在他妻子的面庞上。他妻子的眼中,依然插着那根金簪,眼窝处鲜血流淌,夹杂着他所流出的泪水,湿透了庞威的前心。
“老爷!夫人”
伙计、丫鬟、用人们闻讯而来。经此一番哭闹,死尸的事情,再也无法隐瞒。
“这……”下人们你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其中的缘故。他们都是在听到了哭泣声后,这才急忙赶来,自然不知道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哭泣中的庞威,一刻也未曾闲着,他的脑筋飞速转动,想着应对之策。此事一但处置不当,不单其官位难保,还会为此引来牢狱之灾。
“有了!”庞威的脑中灵光一闪,心下便有了主意。“别让这个和尚跑了!”庞威止住哭泣,手指着色子和尚喊道。
听到自己大人说话,下人们一股脑的围拢过来,将色子和尚困在人群之中。
“就是这个妖僧,企图奸污夫人不成,便起了歹心将她杀害!”
闻听此言,下人们各个义愤填膺。年轻的小伙子们挽起袖口,扭打被困在人群中的色子和尚。
“呀!”色子和尚双腿站稳,双臂略微抬起,而后肩膀一个抖动,手臂借势挥舞,将周围围拢之人尽数甩出。和尚暗自压下心头的怒火,伸手点指正跪卧在地上的庞威。色子和尚厉声喝道:“无耻之辈,做出如此天理难容之事,竟还在此巧言令色!”
庞威牙关紧要,一心要将事情推脱到色子和尚的身上,好拜托自己的麻烦。于是乎,他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妖僧,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继续行凶不成?”
“你!”色子和尚的手掌高高抬起,只要他下定狠心,将手掌落下,便能够结束这条卑劣的生命。
“保护大人!”庞威府上的下人们忠心护主,在明知不是和尚对手的情况下,依旧奋不顾身的抱住和尚的腰身。
有一个,自然就会有两个、三个……
和尚被这些不知真相的下人所抱住!若轮起江湖打斗,和尚从不惧怕,也没有心慈手软一说。可如今面对着这些被谎言蒙蔽双眼之人,和尚是万万不能够对其出手的。
十几个年轻的下人,扑在了和尚的身上。外围的一些丫鬟、婆子们,手中都拿着随处捡来的木棍,警惕的盯着和尚,嫣然是将其当成了一个奸淫掳掠的贼和尚看待。
“我回来找你的!”和尚说了一句话,明显是在讲给庞威听。而后,和尚依旧是肩头一抖,连带着双臂挥动,硬生生的将扑在身上的十几人再次甩开。眼见得下人们大有不依不休的架势,和尚只能是先行离开,而后再做打算。
…………
镇中灯火通明,正是热闹的时节。酒馆中出出进进,街上行人穿行,完全是一副繁忙的景象。能够在夜间如此繁忙的镇店,除了青石镇外,恐怕再也找不到别处。
花道嫦与司徒星月,这两个被黑市通缉之人,正结伴在镇外徘徊。他们无法进入镇中,而即便能够进入,也无法躲过黑市中人的眼睛。
等待是漫长的,是让人心焦的!云子钊和柴任,押送着那个老人进入镇中。算起时间,应该已有半个时辰,却依旧未见其出来,甚至连个消息未没有传出。耐心渐失的花道嫦,在藏身的土坡后频繁走动,就像是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