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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颓唐的水淼

到了王府,于大龙分外卖力气的将货物和鱼白的箱笼俱搬到了屋内,喘着粗气,擦着脖颈如水流般的汗水低喃道:“鱼管家,您大人别记小人过,恕小的眼拙,不识您这大金弥勒佛,你若昨日就表明了身份,小的哪敢造次啊。”

鱼白看着堆得满仓的货物,但笑不语。

于大龙登时被那笑容刺了眼,莫不是这鱼管家就想让自己大雪纷飞的把五大车的货物运回来,今日到县衙又欲盖弥彰的,只为了让自己和属下将被扣的所有货物运回王府?自己岂不是成了劳工?

于大龙感觉心在滴血了,活了近三十年,头一次有气无处撒,沤血沤得心疼。

李大可一脸不悦的看着鱼白,对鱼白能出手却不相救之事耿耿于怀。

等于大龙离去,鱼白让丑奴拿出一张银票出来,递李大可,肃然道:“李大可,你心不在此,这是返回洛城的盘缠,你做你的百户,我做我的管家,各不相干。我知道你心结于我未曾出手相救,我只问你一句,当时,我,有说错吗?咱们是一伙的吗?”

李大可怔然无语,这鱼管家,分明是影射自己,虽似同行,却不同心,虽似保护,却主仆不分,被绑了关县衙,只是小惩大戒罢了。

李大可心情惴惴,王安世的本意是让他一直保护着鱼管家,一直到鱼管家返回洛城;可鱼管家的意思,却是要将十人直接谴回洛城了,如果就此回去向王安世复命,李大哥肯定以及确定,王安世定会将自己打杀了示众不可。

暗下决心的李大哥决定无论任何办法也要留下来,哪怕跪下来求饶也罢,只是别回洛城。

从此以后,李大可几人再也不敢造次逾矩,对鱼白唯命是众,生怕鱼管家不经心的一句话,又要吃了苦头。

夜色正浓,一辆豪华马车得得到了荟萃楼,只是热闹如昨,恩客依旧,牌匾却已经从荟萃楼变成了春香楼。

鱼白刚下马车,几个香气扑鼻了女子便飘了过来,前呼后拥的将鱼白和丑奴让进了楼内,摆设也如当年的荟萃楼一般无二,只是清一色的流水般的小姑娘,个个面孔生涩。

鱼白对老鸨笑道:“寻两个年长些的姑娘来。”

老鸨调笑的刮了刮鱼白的鼻尖,调笑道:“倒是个会玩的,只听说当年的沈小公子好这口儿,没想到公子也好。”

鱼白状似惊异道:“妈妈说的倒是有趣,当年好这口儿?莫不是那沈小公子转了性了?喜欢年小的?或者干脆喜欢男子了?”

老鸨脸色一变,讪笑着掩拭道:“公子说笑了,那有钱人家的事岂是我等乡野妇人知道的。”闪烁的眼和轻挑的眼皮,无不显示着她有所惧怕和有所隐瞒。

鱼白不急着问话,待两个年长的妓子过来,又与两个妓子攀谈起来。

这两个妓子其中一人六年前就在这荟萃楼做丫头,后来升做了妓子,模样中等,带着几分清秀。遣退了另一个,只留下这名叫做香草的妓子。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鱼白似吃醉般将银票拍在桌子上,豪气万丈道:“小爷我最怕别人比我强,听那老鸨子说当年的沈小公子也如我这般,小爷我心头分外不爽,那姓沈的呢,小爷我要一掌拍死他。”说完,脚步划圈似的又跌回到椅子上,捏着那个妓子的脸看着表情变化。

果然,香草如同那老鸨一样变了颜色,酒倒洒了都尚未察觉,鱼白大吼着将酒壶拍飞,怒道:“无理!!!”

妓子慌乱的用帕子擦着鱼白洒了酒的衣襟,慌乱求饶道:“大爷饶命,只要不让妈妈知晓奴家冒犯的大爷,大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解身上的衣裳。

寻常女子,身上着小衣、中衣、夹衣、绸衣外加纱衣,足有五六层衣裳,香草的衣裳却甚是轻便,纱衣里面只着一层低胸绸衣,隔着纱衣,就能看见女子的香颈锁骨,春光乍现。

鱼白抬手掩住香草脱衣裳的手,眼睛轻眯道:“是你说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香草娇羞的点了点头,鱼白则半清梦半迷蒙道:“那就讲讲沈小公子的事情吧,说不得我要会一会这个沈小公子。”

香草用手忙掩了少年的唇,惊慌道:“大爷勿要浑说,您想听,奴家说了便是,只要大爷不怪罪奴家便可,也别因刚才之事迁怒奴家,奴家也是怕得要命。”

一场关于荟萃楼的隐秘就这样铺陈开来,说隐秘也不算是隐秘,只是青楼老鸨忌讳,怕说出来影响青楼的生意,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四年前,沈小公子夜宿荟萃楼后楼,与水东家一墙之隔,未曾想,夜半里一场大火烧将开来,沈小公子当场死于火场,水东家被烧得毁了容,荟萃楼陪给了沈家,水东家从此消失于人前。

那被烧的后面空地,自那以后,再也没有重新盖过房子,因为那里,已经两次被烧,第一次是一个姓于的公子吊死其中,尸首被焚;第二次,沈小公子被烧死。

老鸨找过道士,说那座楼的地下,曾经有一棵树,树上吊死过一个年轻的公子,从那以后,就专门找年轻公子当替身。若是这传言传出去,这还了得,老鸨自然三缄其口。

鱼白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女子道:“若是能打探出水东家的下落,我赏银翻倍。”

香草欢喜的接过银票,下定了决心道:“沈小公子驾鹤西去,但那水东家却是好找得很,奴家不想要赏银,只有一事相求。”

鱼白点了点头,示意香草继续说。

香草深吸了一口气道:“香草知道,公子与沈小公子斗气是假,找水东家的下落是真,香草不想知道原因,只想若是找到了水东家,能不能将香草赎身出去,仍照顾水东家。”

鱼白看了看银子,一百两,加上再得的两百两,自赎其身应该绰绰有余,为何让自己为她赎身呢?恐怕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香草喜欢水淼,想留在水淼身边。

这当然不是坏事,鱼白点了点头,将眼睛紧盯着香草,冷声问道:“一言即出,驷马难追。现在说吧,水淼在哪里?别费时间讨价还价,我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香草眼睛里闪出一丝错愕,又坚定道:“你是沈家的人?”

显见,若是沈家的人,对水淼不利,她便将这秘密咽到肚子里了。

鱼白不耐烦的一皱眉头道:“婆婆妈妈,难成大事,若是小爷与他有仇,何必等到现在,找到他又不是顶难之事。小爷只是不愿浪费时间罢了。你转告他,就说南萧王家想要在北萧拓展生意,一切与沈家有过结之人,都是王家的盟友,找不找我,他自便。”

鱼白站起身来,三百两银票也未拿着,直接出了春香楼。

香草如铁杵般立在在屋内,一动不动。

现在的春香楼,是沈家的产业,换言之,就是在沈家的地盘,刚刚,一个神态嚣张的王家人,告诉她,一切与沈家为敌的人,都是他的盟友,这是向沈家宣战的意思吗?

水淼又当何去何从?会继续沉沦消沉,还是应该站出来,与王家并肩?

香草默默的穿好的衣裳,打扮的花枝招展,将其中一张银票递给了老鸨道:“妈妈,方才的王小公子让我陪他去吃酒,这是留下的银子。”

老鸨眉开眼笑的招呼着小厮准备好车子,被香草拉住了手,红着脸低声道:“妈妈,王小公子面皮薄,已经在外面的车上候着了,只月儿陪着就行。”

看着香草和丫头月儿的背影,老鸨低头又闻了闻银票的墨香,心中暗暗得意,以为这香草二十多岁了,无甚大用,正想着找一个老鳏夫发卖了,没想到老树发新芽,还真给吊上个好这口的,啧啧,方才的小公子水嫩嫩的,真不赖。”

老鸨头脑中已经闪现了那些香艳的镜头,口水流了一地。

香草本是骗老鸨的话,否则根本没有机会出这春香楼,没想到鱼白的马车真的在外面候着,见香草出来,马车得得行到了近前,车帘一挑,鱼白的声音传来:“上来吧。”

香草点了点头,这倒是应了自己的谎,这月儿是老鸨的人,时刻监视着自己的行为。

丑奴和月儿坐在车辕上,向北城缓缓驰去。

到了一片肃静的胡同内,丑奴将车一停,对月儿沉声道:“我们走吧。”

月儿猜疑的盯着车帘,丑奴眼睛一立道:“你莫不是也屑想我家主子?”

月儿翻了下白眼,身处青楼,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这马车上行事的她倒是首次见到,就不怕有人冲了鸳鸯梦?

有钱人怪癖多,许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月儿随着丑奴走到十丈开外,风声寂寂,吹起半个车帘,里面黑丫丫一片,一件白色中衣被刮到了车辕上,在月光下暧昧的闪着亮光。

车的后边暗门轻启,换了一深深蓝色衣裳的鱼白牵着香草的手,飞身跃上了一处府墙,拐过了大街,直奔一处院落而来。

拍开房门,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鱼白眼睛发涩,险些流了泪。

男子长发披散,蓬乱纠结,暗淡无光,脸上尽是风霜颓唐之色,胡须遍布,左侧脸颊,一块烧焦的纠结疤痕,让人不忍侧目。如果丑奴脸上的刀痕尽现戾气,而男子脸上的疤痕则尽现颓气,一种脚踏鬼门关的颓气,了无生气。

见是香草,男子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我还饿不死呢,用不着靠你卖肉赚银子养活。”

“啪”的一声响,男子惊愕抬眼,怒目而视伸手打自己的少年。

少年英俊非凡,气质出众。眼是圆圆的桃花眼,有着猫一般的灵气,此时却是戾气尽现;脸儿是圆圆的月儿脸,有着温柔的光辉,此时却是寒气阵阵;嘴是樱桃嘴,有着肉粉的诱惑,此时却是紧紧抿着。身上深蓝色云锦绸衣,身披深棕色大氅,头发高高束起,没有一丝毛茬,好一个翩翩富贵美少年。

男子不带感情色彩的呵笑两声,再度看向香草道:“找到有钱人了,带来向我示威还是羞辱?”

“啪”的声响再度响起,水淼彻底翻脸了,对着鱼白大怒道:“你凭什么打我?”

鱼白冷哼一声道:“我是你未来的东家,我当然有权力教训一个无能的下属。”

说得水淼云里雾里,两只手分别捂着左右双颊,生怕鱼白一言不合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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