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督使到来,下官未曾远迎,实乃惭愧。”楚忆卿几个人刚步入合阳县衙,一个身着紫衣长服,服身秀有一朵象征身份巨大的暗红色金边蔷薇的人恭着身子迎了上来。
此人乃合阳县使子悠。
大荆官服制度较为苛刻,一般分为六个等级。
一等:皇帝皇后以龙凤为尊;
二等:皇子公主王爷王妃则已麒麟仙鹤为主;
三等:各掌司使文以象征富贵的牡丹,武则已白虎为饰;
四等:奉谕执行公务,以督察为主的各个特殊职务的服饰文以梅兰,武以云雁;
五等:各县县使文以蔷薇,武以鹭鸶;
六等:则为各司,各府衙侍卫下属服装择较为简单,颜色不一,绣有各个司属的标志。
而双方见面的礼仪方面来说,大荆考虑等级。从君主至一到六等官员,再到百姓,一般情况下,面见君王皇室、越级觐见、审训犯人、子女拜父母等情况下会实行跪拜叩首礼。而上级见下级则是男的拱手礼,女为万福。相对的,衣着也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相较与合阳县使的衣着而言,楚忆卿等人的服饰就比较随意了。
忆卿身着锦玉长袍,腰系同色腰带,白靴,头发以一直白玉钗束起,与平日的打扮并无二异。
蔺蒙则身着灰色长袍,头发以钗束起,手持一把青兰扇,上面的兰花栩栩如生。其他两人则更为简单,褐色长袍与长靴,头发随意的扎起,显得好不自在。
“县使大人公务繁忙,又怎敢劳你挂怀。”几人见面先在府衙外面寒暄一番,而后才漫步向府衙走进去。
“来人,上茶。”几人跟着合阳县使进入了府衙后院殿内,子悠忙吩咐下人备茶。不一会,就有人送着沏好的茶进入殿内。
“水督使大人,蔺大学士,请喝茶。”蔺蒙现在没有官职,大学士亦不过是子悠的敬称。
楚忆卿自从进殿以后,就把这里打量了一番。
室内桌椅摆放齐整,正堂上一副巨大的山河图,紧挨着的是一个四脚桌,旁边两把四脚椅,看样子似乎都是楠木。左边一个暗红色镂空屏风将整个房间分割成两部分,外面显而易见是会客厅,墙壁上挂着数副花鸟图。屏风内侧放有案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等物,最右侧还有一局未完成的围棋。
“多谢,”茶水一一被送上,楚忆卿向子悠颔首道谢,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便端起眼前的茶杯,“大人刚是在跟自己对弈?”
“闲来无聊,手痒摆了一局罢了。”合阳县使说完便利利洒洒的在旁边坐下,蔺蒙等人也逐一落座。
“大人如今尚有此兴致,本殿佩服。”楚忆卿没想到如今国难当前,身为一代父母官,竟然称之为“无聊”?他实在是不能容忍这般情况,瞧他风度翩翩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这般人物。不由得出语讽刺。
“‘风雨不怜黄花瘦,急煞阶前掌灯人’,九殿下此来所为何事?”子悠并不是未曾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也不为自己辩解。
“实不相瞒,确实是为此事而来。县使大人若是知道实情,劳烦大人告知一二。”楚忆卿虽然不满意他这时候的态度,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蔺蒙先生一直在旁边冲他使眼色,他只好按捺住心里的不愉快,淡淡开口。
“旱涝灾害年年都有,这次怎就惊动了那至高之人呢?”子悠开口便使他们几人微怔,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明显带有讽刺的话语。只不过只在瞬间,便又恢复了淡定。
“皇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兄忧心黎民,又有何难懂之处?”楚忆卿说着,便拿起了桌上已空的茶杯,把玩了起来。
“九皇子觉得这茶怎么样?”子悠开口另言其他,倒也使众人摸不着头脑。
“唇齿留香。”形容词并不多,但使用的却很贴切。
“这茶叫‘离香’,还是当年七公主给起的名字。”子悠缓缓的放下茶杯,这才抬眼首次直接注视楚忆卿的目光,从他的眼中,忆卿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一片幽深与宁静,更可以说得上是一片死水。
倒是白瞎了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楚忆卿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今日与子悠相见时,虽然他穿的是官服,不过楚忆卿却也瞧得出来,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他记得有诗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在他看来,若是子悠眸光闪动,那自是世上少有人能及。
当年合阳之乱虽说是因为地理性质外加监管不利,导致官不官,民不民,众人眼中金钱为上,视王**理于无物。后来平定之后,景仁帝曾带沁阳来此,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小公主,对这茶赞不绝口,并以“离香”二字为名。
“哦?原是皇姐。那我可要好好的品茶了。”楚忆卿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对于沁阳当年前往合阳这件事倒是稍有印象。
他的皇姐,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那般的惹人注目。
“七公主是个妙人。”子悠的这句话听来似是夸赞。
“怎么,县使大人跟我皇姐很熟?”
“还好。”空气之中突然沉默,子悠又拿起放于眼前的茶杯,静静的看了许久,才开口。语气敷药,并不想深入交谈。
这次谈话,子烨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齐渊那似是而非的态度,一时间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不久时,日薄西山,又是夜。
“时候不早,已让管家为诸位准备了房间,还请九皇子与大学士先行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议吧。”眼看着黑暗已渐来,子悠开口。
“好。”楚忆卿答道,便跟着管家前往为他们准备的房间。
既然子悠不想表明态度,那么他有时间陪他玩玩。
跟着管家来到后庭,管家将他们带到各自的房间,便离开了。
九殿下随即叫了蔺蒙,有事与他商议。
“师傅觉得此人如何?”他完全没想到这次的谈话话题会这样无疾而终,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这让他有点慌乱,也有点无奈。
“为人谨慎,小心为上。我似乎听说过合阳县使乃是先帝亲试,至于其中的弯弯绕绕,曲曲折折,我倒是了解的不多。”蔺蒙虽是沁阳的启蒙老师,不过身份不同,而且景仁帝对其尤为疼爱,外出什么的总少不了带着,对于沁阳的某些事,他也不能全为了解。
房内又是一阵寂静,两人都在各自想着事情,芷双的声音传来。
“殿下,外面有位姑娘求见。”
楚忆卿并没有搭话,而是看了眼蔺蒙,深色疑惑。他刚来打合阳,又怎么会有人来找他?是敌是友尚分不清楚。
“咱们刚到合阳,是谁会来此?”楚忆卿看向蔺蒙,询问着自己的老师。
“深夜造访,应有要事。”蔺蒙向来不是多话的人,虽然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有些事好歹见了面才可知。
“请她进来。”
黎阳
“皇上,水督使与大学士已到达合阳,与……”犴司一边汇报,一边看着皇帝的脸色,说出的话有点犹豫不定。
“犹豫什么,说完。”景阳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一边翻阅着奏折,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犹豫,疑惑的看向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与合阳县使大人相谈甚欢。”犴司眼睛一闭,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子悠这个人,楚忆卿可能不怎么了解,但是对于大荆景阳帝楚忆茗来说,这个人他甚是熟悉。
他曾私下三请子悠到黎阳,礼贤下士,希望他能入京,协助他,他拒绝了。景阳帝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向他施压,架空他的权利,给他制造障碍,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方式克服,让他既感到忧心,又感到欣喜。
欣喜他有此才华,忧心他不曾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他却又不能杀他。
子悠是个奇才,却不曾被他所用。
这是帝王的耻辱。
在犴司看来,此时的景阳帝浑身似是笼罩了一层冰,在他身侧,都可以感受到那飒飒的压抑的怒气,不由得发了发抖。
“我这九皇弟似乎还有点本事,我搞不定的人他竟然一见面就可以开怀畅谈,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他了现在。”景阳帝转瞬之间就变了脸色,冰冷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讥笑。长臂一甩,放于他眼前案几上奏折一扫而空,全倒在了地上,他身边的犴司立刻愁了。
陛下发火了,而且还很严重。
九皇子与某个人一直是皇帝的禁忌,这么久以来,子悠大人似乎是已经摆明了态度,自从四年前七公主死后,合阳县似乎就成了自主独立的一块地方,而后才引起了景阳帝的注意,经过大半年,数次访查,景阳帝才发现,那时候的合阳县完全是一块铜墙铁壁,他的人很难挤得进去。
随后才多次前去,景阳帝用他的行动在表明,子悠这个人,倘不为己用,必不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