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几个人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内役司,一路上蔺蒙与子悠二人谈天说地,从合阳的风土民情谈到北疆的大漠绝色风景,谁都没有触及到当今的时事。也没有谈论比较敏感的话题。
“大学士可知九殿下是要干嘛?”子悠只是听说殿下被带到了内役司,并且蔺蒙对他说慢慢赶过去就好,然而并不知道为什么。
“殿下这次回来以后压抑太久了,想找几个人发泄发泄,又不是什么大事,由着他去吧。”蔺蒙淡笑着,乐悠悠的回道,漫不经心。
“大学士可知,在合阳,内役司即使只是个分司,那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大学士如何放心?”子悠不以为然,九殿下他们对内役司知之甚少,如此贸贸然然的进去,恐有不妥。
“子悠大人放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对内役司早就想深入了解,又不甘心打草惊蛇,人在愤怒之时会做出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殿下兵行险招,也是不得已为之。”蔺蒙叹了一口气,似有无奈,若非情非得已,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如此一来,若是一举找到把柄还好,若是没有,那恐怕……”子悠心里仍是有点担心。
“子悠大人可知祭天大典快要开始了?”蔺蒙突然间换了一个话题。
“十月初三,也就是下月初三,已不足一月。”子悠想了想,才回答。大荆祭天大典是最庄重的一个仪式,开国皇帝景惠帝是在十月初三这天战胜了北夷蛮人,将他们打出北疆以外,听说那天胜利的时候,整个天空彩霞密布,红云当头,还有神鸟飞过高空,一片祥瑞之景。而后景惠帝的“惠”字,也是惠及天下,福泽万民之意。
“殿下能在合阳呆的日子已不足半月,这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误下去。”蔺蒙这才告知,时间之紧,让他们需步步为营,险象环生,却又不得不迎难而上。
“怎么会如此紧张?”子悠瞧着蔺蒙,虽然他现在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紧迫之感,子悠还是可以感受得到蔺蒙的心时刻都在紧张着。
“圣上以‘祭天大典’为由召北疆王回黎阳,殿下本以为回京以后可能会在典礼上出岔子,没想到的是,回去第二天就接到旨意即刻前往合阳,而今尚不过半月,若是再不把此事解决,回去了也无法交代。”蔺蒙这才道明,走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到了这里,看了详情以后,才了解事情远远要复杂得多。
“这倒也是不得不急了。”子悠缓缓靠向马车的车厢壁上,眨动了几下眼睛,才开口。
“事在人为嘛,走一步算一步。”如今的局面再往后退已是不可能,既然这样,那就前进吧。
不多久,子悠等人来到内役司前厅,站着的官差刚要进去通报,里面愤怒的争吵声就传了出来,子悠看向蔺蒙,点了点头,二人也不等通传,直接闯了进去,内役司的护卫想要去拦,被何一都挡了回去。
“来人,上狡架,我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架子硬。”等二人走近,一个口音陌生的人说出的话,着实让蔺蒙二人大吃一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他们来到公堂之上,只见公堂有两个官府模样的人正在搬一个后背系有一条绳子的椅子,又有几个人正要去绑楚忆卿,手里还拿着绳子,锁链什么的。
心里一阵冷汗飘过,这一群人简直是不想活了。
“大胆,住手,你知道你们现在要绑的人是谁么?”蔺蒙刚迈步走进公堂,看到眼前的情景,怒斥道。
在几分钟之前,楚忆卿一直坐在椅子上等着分司使的到来,很久没见人心理不禁有点烦躁,站起身就想往外走,离开这个地方。
“呦,这是谁了,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身后一个略带嘲笑的声音传来。他又转过身,才看到从后堂出来的一个人。
他穿着象征内役司分司使的服饰,胸前有一只怒放的牡丹,嘴角挂着不怎么让人舒服的笑容,等的早已经不耐烦的九殿下看到他的瞬间,脸色都被冻结了半刻。
“哦?哑巴了?还是见到本官下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见到被自己似乎是吓到不会说话的某个人,分司使王振有点洋洋得意。
“确实,被你蠢到了。”楚忆卿压低了头,他觉得他在瞪着这个人瞅两眼,他绝对会笑出来,这是个严肃的场合,他不能破功。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点触犯了某人的神经。
“大胆刁民,本官岂是你可以评头论足的,来人给我打。”说完就有身边的两个人想要去扣他。
“别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我觉得我的评价挺到位,”说着边将走到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打到在地,转眼之间就走到王振身边,“你不觉得很贴切么?”楚忆卿在他身侧转了一圈,蔑视的看了他一眼,才接着说,“穿着百姓父母官的衣服,做着畜牲不如的事情,纵容手下行凶,为害乡里,欺压百姓,为虎作伥。哪一条不是在你的纵容下他们才敢的?”楚忆卿本来就长的高,站在王振前面,天生的身材优势让王振压力十足,而且在他数落王振的罪行的时候,声音平稳,连一口气都不喘。
“你到时看得清楚,不过,你的证据呢?”王振呲着他的牙齿嘿嘿一笑,又耸了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着实没有将眼前的人看在眼里。
“你眼中的王法呢?”楚忆卿眸光一暗,侧目紧盯着他。
“本官以为带你回来的我的手下早已经告诉你了,”王振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毫不在意的对上楚忆卿的目光,又张狂一笑,“王法?我就是,你找本官有什么事?”
“你是王法?知法而犯法?”楚忆卿懒得跟他去争这个问题,略带嘲笑,“公堂有人问案,非第一时间赶到处理,此乃第一错,不能恪尽职守;手下行凶,你知道不加以制止任其为虎作伥,此乃第二错,不知体恤百姓;第三,未经公堂审理,就妄下断论,欲私下用刑,此乃第三错,不能秉公办理。你说还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楚忆卿接下来一连串的质问,一条一条的给他定了罪,让他连反驳都说不出口。说完还挑衅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蔑视与不屑。
“你这是藐视公堂,藐视朝廷命官,待我奏请皇上,判你个藐视公堂之罪,看你有何话说。”王振虽然一时间被激的无话可说,不过到底是在这个地方猖狂了许久,底气还是。觉得他有足够的理由让他的罪名成立,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沾沾自喜。
“藐视公堂?你有何证据?一没签字,二没画押,你有何凭证?”楚忆卿说着态度越发的挑衅与不屑。
然后这才有了子悠蔺蒙初见公堂上的那一幕。
“是谁不经通传擅自闯进我内役司公堂。”原本要上的刑罚,突然被打断,王振心理充满了不满。眼睛进盯着来人,希望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分司使大人,是您要行刑么?”子悠这个时候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眸光投向分司使,说着并不表任何态度,蔺蒙则是直接走到了王振的前面,与他平视。
“你又是谁?”王振抬眸看着闯入公堂的二人,不耐烦的样子,“子悠大人,这样不请自来,而且又带着不知身份的刁民前来,是不是有失身份?”王振跟子悠属平级,自然没有见到谁需要行礼的要求,而对于如今愤怒的王振来说,子悠与他平日素无交集,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人,他们是一伙的,我们在江堤上,他俩似乎是在一起的,还带走了王二。”王振手下的一个侍卫指着蔺蒙对王振说道。
“哦,原来是一伙的?那还愣着干嘛?还不都给我拿下!”听了这话,王振愈发觉得不过就是两个爱管闲事的小人物而已,不禁有点猖狂。
子悠此刻才相信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真有道理。
“王大人,你可知你眼前站的是谁?一口一个要打要用刑,”子悠淡淡的说了句,然后盯着他笑了笑。
“大胆刁民而已。”王振没想到今天子悠竟然会来到他府上,不过时间不对,要不然说不定还可以好好招待一番,对于他说的话,他自是不会去理会。
“大胆,见到水督使大人还不下跪,分司使是要造反么?”蔺蒙看到眼前说什么他都不信的样子,顿时无语。
“造反?我可不是沁阳,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反而去做叛贼,最后落得是什么下场?水督使?我还真不认识!”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能说王振是蠢,他是确实不知道,当时内役司向下传消息说有水督使要去合阳,必要好生招待时,内役司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只是知道是皇帝亲自任命的。然而王振正在跟歌女玩乐,只听说有重要消息,却没听到底是什么就摆手让人退下。
楚忆卿一直忍着没说话,当他提到沁阳的时候,连子悠都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怒气。大荆是不可以直接提皇室人的名讳,沁阳虽然是被以谋逆罪论处,而身为一个内役司分司的分司使,他是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直称沁阳的,直呼皇家名讳,乃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