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帝查都没查就明令表示北疆王爷是被陷害的这一结果子悠始料未及。最令他诧异的是没想到景阳帝对北疆王爷这么相信。
“请皇上息怒,这件事如今看来定是事出有因。皇上不妨先看看这两份账簿,明日找孟阳与密阳两县苏越大人与白抻大人现今也在黎阳,明日传来问话,一问便知。”
邹闫不愧是执掌靖律司这么多年的掌司使,别人在争吵着事情的是与非的时候,他已经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了。
景阳帝向地上丢的账簿看了两眼,犴司急忙跑过去将账簿从地上捡了起来,呈上去再次送到景阳帝手上,景阳帝接了过去说道:“事已至此,也就只能按照邹闫大人所说的试一试了。犴司,明日午时之前,宣苏越与白抻二位大人前来见朕。顺便提醒他们一下,事先把措辞准备好,别到时候就是一个不知道,就觉得能够打发朕了。”
如果他们说的年表是真的被调包了,那么景阳帝看到的那份岂不是就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么真的是在哪里?总不会是只有账簿?怎么说都于礼不合。
“是。”犴司应下,心里也不由得为那两位大人捏了一把汗。
“那么你们呢?”景阳帝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者另一旁跪着的几个明显不是大荆本土百姓着装的人,声音有些冷硬的询问。
那几个人其中好像还有女子,虽然也是男子的打扮,可是那易容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您是大荆的天子,如此轻率的处事,是否有点太偏袒这个王爷了?”开口的是跪倒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娇小、面部棱角分明的人。
此人说话声音不算很浑厚,景阳帝听起来还有点觉得不阴不阳,以至于对这个人多看了两眼。而后才确定这确实是个女的,乔装打扮的男人。而她身边的其他人,不出意外全部都应该是女的才对。
“不信北疆王叔,难不成还信你们不成?”景阳帝冷笑:“对于你们,朕一不知来历,二不知身份,三不知目的。如此三不,你们叫朕如何相信?”
所以总而言之,他也不是相信北疆王爷,只不过相比较于他们来言,北疆王叔倒是显得比较可信了。
“皇上就因为这样所以相信北疆王爷是无辜的那岂不是有点太轻率了么?”
“想让朕相信你也不是不可能的,看各位的装束应该是远道而来,那就不要再遮遮掩掩,趁早说清楚你们几位来我大荆是为何,目的为何,又是为何见到北疆王爷大打出手!”景阳帝方才可是听清楚了,对方见到他可就是直接出了手,丝毫不给北疆王爷反应的机会。
“回皇上,奴婢名唤莉娅,与身后的同伴是一起的。我等来自西域,本是奉了可汗的口谕一路上护送贝利郡主前来黎阳。”那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心里有事情却又不方便说出来。
贝利郡主?这一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提醒了景阳帝前些日子让于凡去查的那件事情。而且至今似乎都没有一个结果。
“既然是奉了可汗的口谕,你们为何要着装怪异的行走于黎阳街头,甚至对北疆王叔的车驾进行阻拦,并且大打出手,可汗可是有这样交代过?”景阳帝生气的勒令道:“此等行为若是让你们可汗知道了,他可是会赞同你们的做法?”
“回皇上,奴婢从西域一路过来,路上没有见到贝利郡主,甚至连侍从的身影都没有看到一个。偶然得知了一些真相,怀疑贝利郡主的失踪,可能会与大荆北疆王爷有关系。今日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可以去拜见北疆王爷,谁知还不等我们几个前去北疆王府,就有人半路杀出,说是奉了王爷的命令,要取我们的性命!”
莉娅眼睛中闪着泪光,贝利郡主的失踪已经让她们无法在跟可汗交代,也是铤而走险希望能从北疆王爷这里找到一点关于贝利郡主的消息。
“……”景阳帝目光瞬间刺向说话的那个名叫莉娅的女子,想在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问题,看她是不是在说谎。
可是无论他怎么瞧,莉娅的表情都看不出来一点的问题,她的悲伤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有对北疆王爷的愤恨是从眼睛之中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的。
景阳帝偏头将视线转向那一边的北疆王爷身上,北疆王爷即使是跪着的,身姿也是甚是笔直,脸上没有一点慌乱的表情。
“王叔,此时你怎么看?”景阳帝开口,询问了北疆王爷一句。
“清者自清,皇上尽管去查,本王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甚至连贝利郡主是谁都不知道。”北疆王爷表情没有丝毫松动,看了一眼那几个西域人,继续说:“请皇上明察,本王无事去绑她贝利郡主做甚?”
景阳帝点点头,表示赞同北疆王爷的话,扭头看向那几个女子说道:“北疆王叔说得对,王叔这二十多年都待在北疆,从未回过黎阳一次。这次偶然回黎阳,也是朕派的人前去接的。他与西域向来没有联系,又怎么会去绑架你们的公主?”
莉娅没有想到景阳帝如此光明正大的袒护北疆王爷,对于自己的指控,他审都没审,问也没有问上一句,就这样轻松地相信了他。莉娅不明白。
“皇上说这样的话是觉得莉娅所说不可信吗,皇上如此的偏袒北疆王爷,可又曾考虑过两国交好?”莉娅气急,景阳帝问都不问的态度让她甚是不理解,也不能忍受,那是他们的郡主,如今却下落不明。
“正因为如此,朕不能轻率的处置,才真正的是为了两国交好。”景阳帝皱了皱眉头,略显烦躁的解释道。
“既然有迹象表示北疆王与贝利郡主的失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皇上又何必再犹豫,审了不就得了嘛。这样也算是对西域有一个交代。皇上您看这样解决可好?”莉娅在一旁看着景阳帝摇摆不定,好心的给他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给西域一个交代?”景阳帝轻笑,眼睛带着光芒看向莉娅,“这样就能给西域可汗一个交代了么?”
“莉娅听闻大荆向来公允,如今又事关两邦交好,在莉娅看来,一命换一命,是再公平不过的了。”
“一命换一命?”景阳帝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轻声说:“确实是最公平的办法了。”
“北疆王叔,对于这件事,王叔怎么看?”景阳帝扭头看向一直跪在一边的人,询问他道。
北疆王跪得笔直就好像莉娅她们说所说跟他没有一点的关系一样,正色道:“本王相信事实,查清楚了比说的再多都有用。”
景阳帝点点头,随后转身背对着众人,面向龙椅背后的双龙屏风询问道:“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邹闫已经习惯了这种“三堂会审”的场面,所以他事先站出来说道:“如果本官没有听错的话,方才莉娅古娘是说听他人言,得知群主的失踪与北疆王也有关系。那么莉娅姑娘可否告诉本官,是在何时、在何处、又是与何人言此事?”
邹闫20多年的审案经验,让他知道怎么去找切入点,莉娅方才的话中漏洞重重,让他不得不问个清楚。而且在他眼里,他也不觉得北疆王爷是会去与贝利郡主扯上关系的人。
“这位大人说话莉娅怎么听不明白,已经说清楚了郡主失踪的事情与北疆王爷有关系,然而这位大人不去询问王爷,反而审问我们这些受害者,是为何意?莫不是大人也与北疆王爷是一伙的?”莉娅被邹衍的询问堵的说不出辩解的话来,然而她还是想到了那天那个人与她说话。
“莉娅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本官审案讲究真凭实据,如今只听你们几个的话,就提审大荆的一个封地王爷?再者你们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现在本官问你们,你们又为何回答不出来了呢?”邹闫继续问道,完全继承的是他在靖律司审案的作风,果断又犀利。
“枉费我们西域可汗如此的看中与大荆之间的友好的邦交关系,如今贝利郡主在大荆失了踪迹,你们不全力配合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就光明正大的包庇嫌疑犯,这又是何道理?”
“莉娅姑娘话未免说的太满,”邹闫好脾气的继续劝慰着:“如今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说北疆王爷与贝利郡主的失踪有关系。既然你们那样确定王爷与这件事情有关系,为何就不能告诉本官,向你们揭露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我们郡主如今生死下落不明,这位大人竟然连北疆王爷问都不问一句,难不成在大人的眼里,我们贝利郡主的性命就这么多不值钱?大荆与西域两国的邦交,就这样的不够重要吗?”莉娅有点得理不让人,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邹闫有些厌烦。
“本官倒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莉娅姑娘现在说的这些话是可以代表你们西域可汗吗?”子悠幽幽然开口,说的话一点都不留情面,深邃的眸子看向咄咄逼人的莉娅,讥诮道:“如果本官方才没有听错的话,莉娅姑娘只是你们郡主手下的婢女。没想到啊,一个婢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脸面,可以代替你们可汗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说邹闫的话还给她们留有情面,那么子悠大人的话这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了。莉娅她们的心里也明白她们哪里代替得了可汗?如今这般的狐假虎威,也不过是因为占了贝利郡主在大荆失踪这一条理由罢了。
邹闫与子悠完全不一样,20多年的审案经验让邹衍的脾气、耐心,已经好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他有足够的理由,足够的时间去跟别人磨,最后知道自己想要的知道一切。
但是对于子悠来说,他更看重的是结果,而不仅仅是是过程。他喜欢用最快的速度去解决复杂的问题,所以他的手法会凌厉许多。相较于他人,也会显得更加的雷厉风行。
“你……”子悠的话弄得她们脸面全无,莉娅开口想要反驳什么,只不过说了许久都没有说出来一句像样的话,就这样一个“你”字,“你”了个不停。
“你?”子悠反问道,盯着那跪在地上几个不知死活的女子,开口冷嗤道:“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们不仅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而且也不知道尊卑有序。大荆与西域边塞贸易这么多年,西域从里面赚取大荆多少的好处你们应该不会不清楚。就算不清楚具体数字是多少,应该也是知道的你们占了不少的便宜。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般猖狂,都知道反咬一口了。”
大荆与西域邦交这么多年,两邦都秉持着友好相处的原则,互不干涉。西域人民从中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以至于许多人都认为大荆百姓善良好欺负。
“这位大人,咱们现在是在说贝利郡主失踪一案,大人这话题扯的是不是有点远了?”眼看着说不过子悠,莉娅只好扯开了话题,希望可以再次将问题牵涉到北疆王爷的身上。
“难道咱们一直不都是在解决问题吗?莉娅姑娘似乎不怎么明白我们大荆的规矩。”子悠摇头淡淡开口,一副无辜的样子继续询问:“莉娅姑娘如今可是有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恩?”
最后的这一个“恩”字尾音上扬,满满的都是危险的气息。即使莉娅再迟钝,都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
“两邦交好的原则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变的,莉娅姑娘请放心。”景阳帝是时候的接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余光扫过子悠,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由得询问:“子悠大人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景阳帝在询问他,是否有好的主意,可以撇清北疆王与贝利郡主失踪这件事情的嫌疑,子悠点点头,回答景阳帝说:“办法自然是有,而且很多。”
“爱卿说来听听。”景阳含笑着眯着眸子,转过了身,眼睛扫视四周,最后落在子悠的身上。
“晚上觉得莉娅姑娘她们的话可信吗?”子悠继续问,当着莉娅她们的面,丝毫不觉得有不对。
景阳帝的笑容更加浓烈,淡笑不语。只不过莉娅可就没有那么好的素质了,直接冲子悠吼道:“莉娅是证人,这位大人为何就是不信?”
子悠淡淡开口:“既然姑娘说自己是证人,那么证据在何处?方才一上来邹闫大人,就事先询问了姑娘是在何时、何地、何处,姑娘避而不答,本官又该如何相信姑娘?”
“你……”莉娅又想继续说,只不过子悠一眼瞥过去,莉娅就噤声了。
他的眼神真的很冷,没有温度,要将人冻住一般。
“皇上,微臣在想莉娅姑娘是不是故意在扰乱我们的视听。最开始说密阳、孟阳两县的年表被调包与北疆王爷有关;然后又说贝利郡主的失踪与北疆王爷有关,这两者分明没有任何的联系,可是却被这几个姑娘凑在了一起,岂不是有些太巧了?”子悠不想在跟莉娅他们打太极,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了子悠的话,景阳帝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眯着眸子再次看向莉娅她们几个:“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是在何时、何处、又与何人那里探听到,郡主的失踪跟北疆王叔有关系?”
莉娅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好像是想要站起来,然后立即被身后的人压下去,开口就想要辩解。景阳帝转过身不去看她,冷声道:“不用说了,若是想说实情,就开口,朕现在不想听除了那三个问题的答案之外的话。你们可要好好的想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被你们浪费了,再想说,朕也就不听了。”
“皇上,您处事不公平,莉娅不服!”莉娅最终还是没有抓住这一个机会,硬生生的就此浪费掉了。
“既然莉娅姑娘不服气,那么本官现在让姑娘服气可好?”子悠再次开口,于景阳帝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莉娅姑娘应该是听乌镇的吴大人说的吧。本官十分好奇吴大人给了几位姑娘什么好处,竟然让姑娘守口如瓶到连自己的生命都置之不理了。”
“什么?”听到那三个字,莉娅的身体一抖,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看她的反应,子悠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随即继续说:“看姑娘的反应,本官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姑娘可还有何话说?”
“不对,你说的不对!”莉娅愤怒出声,挣扎着想要起来去堵住子悠,不让他再说话。
子悠就好像从头到尾没有看到她激烈又狼狈的反应一样,向她解释:“姑娘现在肯定怀疑为何本官会知道这件事情,明明你们瞒的都已经够好的了,甚至连皇上最后的给的机会都放弃了,竟然都还没有保住这个吴大人。对吧,莉娅姑娘?”
子悠迈步走到莉娅的前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说道:“姑娘想知道为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