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楚忆卿就醒来了,他这一夜因为有太多事所以睡得并不是太好。整个人有点忧心忡忡,显得很没有精神。
正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那些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他自认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不足。
同一个老师,同一件事情,皇姐完成所需要的锻炼与次数远远比他要少。从小他都不敢懈怠,他要足够的优秀。
母亲足够优秀,独得圣宠十五年,皇姐足够优秀,不仅父皇宠爱,整个大荆都对她尤为尊敬。他以为,他必须足够的好,才可以做得到与她们相媲美。
到了现在所有的事都压在一起,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接下来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会遇到什么等等等等,他一无所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要镇定,要镇定,不能急。
他现在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进入合阳开始。事情的发生他不能去预料的到,他希望可以从其中找到些痕迹,好为未来做预防。
子悠在睡梦中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时而清香时而又浓郁,让他在睡梦中有点恍惚,他被惊醒了。起身看向了窗外,月亮已经逐渐走向山头,但是还看不到朝阳的影子。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天空中没有一点星光的痕迹,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清晰可辩;阵阵虫鸣声从庭院里的草丛间传出来,不似夏天那蝉鸣声般的嘈杂,仿佛是一曲悠扬又平和的古曲,让人身心俱愉。虽只是初秋,还是可以感觉的到阵阵凉意,尤其是在如此寂静的夜空下,寒意森森入骨。
他起身披上外衣,迈步走到窗前,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已经被打开,看着不知道何时窗上多出的那一束花。一株白色的桔梗花,他把它拿到鼻子前面嗅了嗅,才注意到他嗅到的香味却不是桔梗的香味。
又将它放在手中拨弄了几下花朵,一颗小指大小的珠子滚了下来。
看到这个,无奈的笑了,一模一样的举动。
前几日就是因为这样的一颗珠子,他才会去跟九皇子楚忆卿说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紧挨着窗户靠着,把玩着手里的珠子好久好久,才将手中的珠子掰开,一张纸条出现在眼前。他将纸条打开,里面只有两个字。
谢谢。
四年以后再次以这种方式传信他有点手足无措,当年他认识七公主的时候,七公主就喜欢腻着他,让他带她玩。但是景仁帝每次到合阳以后,就不允许她乱跑,她就想了个办法以这样的珠子为工具与他联络,让他带她出去玩。景仁帝当时对这个刚加冠的少年郎尤为喜爱,也很放心。以至于四年以后再次见到,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别人看似平淡无奇的珠子,里面深深的藏着只有他俩才知道的秘密。
他承认他对那个女子的怀念,她曾救过他一次,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却连她的最后一程都没有机会给她送行。当初她年少,他也不知道她对他到底只是相处感到舒服,喜欢腻着他,还是有别的意思。当时的她太过于优秀,是站在云间的人,而他只能仰望。若是说他们两个人,沁阳出身高,能力强,甚至是经历了沙场征战与深深宫苑,她的身上依旧是吸引人的活泼烂漫;而他呢,落魄氏族,空有一身抱负,还差点落了个死罪,还好遇到了他的伯乐,他的生命才算真正开始。
对于沁阳,他是感激的,更是他的信仰,是他生命中的仅此之一。
如今再次遇到,他有钟时空穿越的感觉。当他再次看到这种传信方式时,他有瞬间的欣喜,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他意料之中的人。他不知道是对方盗取了这种方式,还是她有难言之隐。因为珠子那端并不是七公主,只是一个叫青絮的女子。
那个青煜阁少阁主,与他见面不足三次却把他逼到绝路的少阁主青絮。
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方式知道了他,了解他的一切,第一次她只是以商量的口吻跟他说,要不要跟她一起,要不要跟她合作。
他当时拒绝了,任何一切手段都是骗局,利用感情的事情更是可耻。当时他有这个想法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若是公主可以回来,那么即使他死也甘愿。
青絮对他说了许多,包括沁阳早已死去的消息,他不信,他还为她坚守着这一方土地,她怎么可以就此而去。不过当第一次见过九殿下楚忆卿,与他的谈话无疾而终的那天晚上,就这样的一颗珠子出现在了他桌上的茶杯里。
但求告知。只有这四个字,却如同有千金重一般,压的他不知道现在是何时何地。
他后来直接去找了青絮,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公主托他帮忙,他妥协了,从那一刻起,他没得选择。即使是陷阱,他也会闯进去。楚忆卿是沁阳的亲弟弟,理所应当他都应该搭把手,若真的是公主的旨意,那他更没有什么可以推辞的了。
后来才会有了他对九殿下的坦言,最开始他不想深入交流只是因为他害怕九殿下是在为大荆的皇帝做事,并没有打算追查他皇姐去世的真相,所以他并不想为他效命。后来多次试探中,以及昨天的他拿到亲王印玺那嫉恨的神情都不像是假的,他觉得是时候做正事了。
他曾经多次拒绝去京都的旨意,若不是大荆皇帝还有点不死心,想要他回心转意为他效命,不知道他该死了多少次了。
他的命不值钱,不过他就是看不上那个皇帝,即使他登基以后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有的时候,先入为主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清晨用早膳时,子悠先到,楚忆卿跟蔺蒙过了许久才到,几人彼此特别默契,没有人提起这些天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没有人说话。众人都有意识的将一切自动消化了。
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是在思考,也可能只是在吃饭,总之都很沉默。早膳后彼此都没有多说话,只是互相打了招呼,个忙个的去了。
子悠一个人去了迷香楼,他最近肚子里憋了许多事情,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有人去解答。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道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呢,老身好替你引荐引荐。”子悠在迷香楼门口来来回回踌躇了很久,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吸引了许多人明里暗里的偷偷看他,由于个人气场太强大,倒没有人敢过来搭讪。他还未想到以什么理由求见。一个妇人见他脚步迟疑,又笑眯眯的看了他矜贵的模样,便从迷香楼里面出来走向他说道。
“非也,在下只是听闻迷香楼而过来看看而已。”子悠并不了解来人的身份,也不好贸然开口。
不过可能是由于子悠现在正处于思绪混乱的时候,并没有多观察眼前之人的衣着,气质,反而自己失去了以往的淡定,变得有些焦躁。
妇人身着流云漓彩裙,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朱钗,浓妆艳抹的样子倒是与她的年龄不怎么相衬,有点过于花哨。
“那公子慢慢看,老身我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老妇人说完便转过了身毫无犹豫地想离开,拿衣袖掩面还偷偷的笑了笑。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行个方便。”在她要转身离开之前,子悠倒是先有了反应,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大,平定了一下起伏的情绪,淡定的开口。
“不知公子所谓何事?”听到某人的挽留声,妇人没有丝毫意外的再次回过头。
“劳烦夫人告知九娘是否在楼内。”子悠又花费时间将语言组织好,惹得眼前的妇人一直在偷笑,精致的脸庞稍有犹豫,还有些尴尬,看的她万分开心。
子悠没有来过这些地方,风花雪月的场所他虽然不歧视,觉得很正常,倒是不见的自己会喜欢。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宁愿永远不来。
“实属不巧,当家的刚好外出买东西去了。现在应该是在玉竹斋饮茶。”妇人笑语吟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仿佛早就计划好的。
“谢谢夫人告知,在下先请告辞。”声不急人快,妇人话音未落,她的眼前已看不到子悠的影子。
子悠被刚才的妇人笑得有点恼怒,有求于人虽然不好发怒,他也着实不喜。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身后,刚跟他讲话的妇人则是微笑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缓缓的转过身,向楼上一个房间的两位女子打了个手势,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才迈步走进迷香楼。
不多久子悠就到了玉竹斋,妇人说的并没有错,在他刚上玉竹斋二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九娘与紫苏二人,心上大喜,丝毫没有犹豫的就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