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毫不在意的笑道,“苍叔还真是好狠的心,不得之既毁之,不过本官还真是好奇,苍叔是怎么知道子悠大人是给别人求的呢?”
苍叔笑了起来,苍老的脸上笑得皱纹像是一道一道刻上去的一样,含笑着问子悠,“子悠大人老夫说的可是对的?”
子悠点头,随即问道,“苍叔是如何看出来本官是为他人找的呢?”
“哈哈,你们两个再是在朝为官,可有一点两位大人还是远远比不过老夫的。”苍叔笑,他的徒儿在桌子上放了几杯茶,苍叔先端起笑言,“北郊有一处清泉甚是甘甜,每日老夫都会让我这徒儿去打上一些用来泡茶。山珍海味吃惯了,不妨两位大人尝尝老夫这里的粗茶淡饭?”
于凡一直笑着,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从眼底散发出来的笑意,随手接过苍叔递过来的茶杯,“苍叔这茶可是在外面求不来的,本官怎么可以放过。”
子悠也没有推辞,端过茶杯,看了两眼,闻着清冽的茶香,“苍叔这泡茶的方法必定是鲜为人知的,几片竹叶能有如此的茶香,乃世间少有。”
“子悠大人若是有兴趣,老夫把这茶道交于大人也无妨。人生难得一同道中人。”苍叔继续笑,完全不掩饰自己对子悠的喜爱,话中无不夸赞。
“好好好,”于凡抗议了,放下茶杯,“总而言之,子悠大人说什么苍叔您觉得都是对的,反倒是本官,在苍叔眼里怎么看怎么不对。”
“于凡大人老夫怎么敢?”苍叔无奈道,继续解释,“大人若是说要学,老夫也还是会教的。”
“得了,苍叔,说了这么多,您还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如何看出子悠大人是给他人的呢?”
“这难道不是要问你们自己么?”苍叔诧异的放下茶杯,跟看到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们,“子悠大人手中所持玉上的图案,二位大人可有看清楚?”
于凡挑眉,他自然是没有仔细去看的,子悠看了看手中的玉石,回道,“是牡丹。”
“大荆官服制度,两位大人应该比老夫清楚吧。”苍叔慢悠悠的开口,一点一点的提示。
“恩。怎么了?”于凡应,“大荆六司三司文官官服以牡丹为饰,象征着大荆富贵绵延。”
“若是老夫没有听错的,”苍叔微微眯着眼睛,思索道,“子悠大人应是芜锦司掌司使,按理应配饰白虎才对。虽然说大荆只是要求官服,可老夫看子悠大人的样子,并不觉得大人会是喜欢如此象征华贵之物的,自有大人老夫说的可对?”
子悠坐的位置背靠着苍叔古玩店的玉器,闻言也没有立即回应他,反而扭头在身后的众多玉器摆件里面看来看去。于凡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目无神。苍叔也只是说完以后自顾自的去摆弄墙角那块还有泥土在上面的璞玉去了。
“苍叔说的挺对,本官确实不是为自己求的。”说着还又扫视了一遍身后的玉器,缓声道,“只不过听苍叔的话之后,才觉得牡丹本官怕是拿错了。”
“呵呵,”苍叔在摆弄璞玉的动作都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侧目好笑道,“子悠大人可是觉得牡丹太过于寒酸?”
于凡听了这话一愣,好歹掌司使官服有一半都还是绣着牡丹的,很贵气的好不好!还不等他抗议,子悠轻声道,“苍叔真会开玩笑,牡丹象征富贵,怎么会寒酸。”
这话子悠说的很不走心,手上随意的拨弄着那块牡丹玉,就没有几分可信度。
苍叔微笑着,目光深邃的从子悠身上略过,转回到自己手中的玉石上,无意的开口,“子悠大人可知手中玉石的来历?”
子悠随意摆弄玉石的动作停了下来,拿起它凑近眼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疑惑的目光看向苍叔,“还请苍叔赐教。”
“大概六年前,大荆先帝在世时,封了景义三十年来的第一个亲王——沁王殿下,当时的亲王印玺二位大人可曾见到过?”苍叔手上继续拨弄着璞玉,翻来覆去的看,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来给它雕琢成形,“话说起来,那时候你们应该刚刚入仕。两位大人应该是在七年前开春科考取得的官衔,沁王殿下是在三月科考结束以后去的南疆,回来已是腊月被封的亲王。”
子悠与于凡隔桌相视,许久子悠疑惑说,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的戒备,“苍叔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苍叔爽声大声笑着,“两位大人可还记得方才老夫曾说,有一点如今二位大人是远远比不得老夫的么?”
“记得,不知苍叔所指……”于凡出声。
“老夫见过无数的人,虽不能称得上是洞察人心,却也称得上是大部分为官者的想法老夫还是看的懂的。”苍叔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手中玉石该以如何的方式来处理,手上的动作快了许多,几乎让他们两个眼花缭乱,“不用对老夫如此戒备,如今老夫只是山野的一个布衣,喜欢玩弄玉器古玩罢了。”
子悠心里一惊,他的想法是很少有人能够察觉的,眼前的苍叔竟然在这片刻时间内,就将他的想法洞察的这么透彻?
“在苍叔面前,晚辈岂敢随意卖弄,还请苍叔赐教。”于凡不想究其深意,他现在只关心当年关于沁王殿下的事情。
“亲王印玺出自老夫之手。”苍叔也没再深究,随意的说出这个鲜为人知的事情,“那原本是老夫最得意的一块玉。”
“若是印玺出自苍叔之手,那为何苍叔如今会居于此处?再者刻印亲王印玺的必定是先帝身旁的近人,万不该流落至此。”于凡的情绪难掩激动,“为何认识了这么些年,苍叔都不曾告诉本官?”
于凡说完,苍叔凄凉一笑,将手中的玉石放下,“若不是子悠大人今日选到的这块玉石,老夫怕是再也不会提起过忘了。”
“到底什么事情?”于凡侧头看着子悠,眼睛里是子悠也看不懂的冷意。
“如今景阳帝在位已经五年,如此算来,大概是十五年前,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晰了。先帝寻遍整个大荆去搜寻玉匠,老夫当年有幸入了先帝的眼,先帝派人将老夫接入宫,命令老夫雕刻一块玉。”
“就是后来的亲王印玺?”子悠疑问道,对于凡冰冷的目光视若无睹。
“嗯,”苍叔点头,“亲王印玺出自老夫之手,中间历经了五年,老夫才将其雕刻成功。玉石本身就不算是太大快,而且还是一块子母玉。稍有不慎就是子母玉俱毁。”
“这块小的就是那块子玉么?”把玩着手上的娇小玉石,怪不得他觉得这块玉石的光泽颜色都有点熟悉。当年沁阳被封亲王以后,印玺他曾经见过,而后来合阳九娘深夜送印玺的时候,他也在场。
“嗯,当年那颗玉石质地着实是好,印玺完工之后,剩下的残骸先帝也没带走,就留下了,老夫闲来无事就将它雕成牡丹一直放在门外,看是否有人慧眼识金。”苍叔赞叹道,“多少年了,从未有人看得见它,不是嫌弃它小,就是嫌弃牡丹太俗。”
“子悠感谢苍叔。”子悠诚挚的道谢,这背后定然还是有故事的,还需要眼前的老人给个解答。
“要不然怎么说玉石有灵呢,老夫原本以为有些事要随着老夫入土为安了。当年子母玉被沁王殿下看中,成了权力的象征,而子悠大人与沁王殿下的渊源在当时也是美谈。”苍叔笑道,谈及往事,眉眼之间骄傲显而易见。
“本官确实见过,印玺上一只仙鹤栩栩如生,底部有一个巨大的‘沁’字,是沁王殿下的专属,本官怎么会忘记。”子悠浅笑道,“只不过听苍叔所言,待公主殿下被封为亲王的时候,印玺早已经存在了四年之久,先帝未卜先知的能力是不是有点……”
子悠不好评价,沁阳的亲王之位在大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听苍叔的话景仁帝心里早在沁阳大概六岁的时候雕琢了亲王印玺,五年的雕刻,四年的珍藏,在沁阳十五岁的那年,成为了她的所有物。再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印玺随着沁阳的离开,再也不见。
“呵呵,”苍叔轻笑,意味深长的说,“先帝未卜先知,老夫如今还真的是不知道,不过子悠大人难道心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苍叔的一句话把子悠问到了,他从来不记得以前又发生过关于亲王印玺的事情,也就是在沁阳那里见过几次,在合阳见过一次,他该知道什么?
“还请苍叔明示。”子悠谦虚道,于凡在一旁未加入二人的谈话,只不过他一直是盯着子悠看,由最初的挑衅到后来的冰冷四溅再到现在的疑惑不解,子悠统统视而不见。
“老夫也猜不到,”苍叔笑道,“子悠大人那般聪明,就不妨回去好好想想?先帝那般疼爱沁王殿下,一定是在他觉得沁王殿下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会将亲王之位给她,大人不妨想想当时殿下最强的助力是何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