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景阳帝下旨召回离王殿下以后,大荆就进入了白雪封地的时刻,洋洋洒洒的大雪持续了七天之久,年关将至,瑞雪兆丰年。
已经数日都没有上朝,大雪纷纷扬扬,路上行人车马无一不是无精打采的。皇帝蜗居在皇宫之中,众大臣守在各自的府邸,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往日金碧辉煌的宫城此时也是白茫茫的一片,琉璃瓦早已经被掩盖,向来人声鼎沸的皇宫,也惧怕这样无声的压力。除了偶尔内侍走来走去,给各宫送些物件。
崇阳宫内,一片清冷,不见丝毫炭火的痕迹,犴司曾尝试将火带进去,然而被景阳帝无情的拒绝了。
这是景阳帝当上皇帝之后过的第五个年关,等到来年江河破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就又到了选拔人才的季度。
景阳帝坐在龙椅上,翻看着往年所参加登科考试的考生卷宗,时不时的在上面批注两下。而崇阳宫正殿内站着的十来个人都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景阳帝,也不好奇他在做什么。
许久景阳帝放下笔墨,环视了下面站着的诸位大人,忽而开口道,“除了汲络司白凤大人与久不在朝的林昇大人,其余人都来齐了吧。”
犴司俯身在景阳帝耳边,说道,“白凤大人是说这些日子大雪茫茫,积雪甚厚,外出时不小心闪着腰,需卧床休养。此次皇上这般匆忙的叫其进宫,白凤大人事先没有准备,怕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
“白凤大人伤势如何?很严重么,有没有请太医去给大人瞧瞧?”景阳帝微笑道,睨着犴司。
“回皇上,太医也去看过,说是并无大碍,白凤大人请皇上不要挂念。”
“待会命内侍宫准备厚礼去汲络司看看咱们的掌司使大人吧。如此天气,还是小心养着为好。”
犴司道了是之后就退下了,殿内如今就只剩下景阳帝与各个掌司使大人。不明所以的他们谁都没有率先提出疑惑,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眼前的主子生了气。
“崇阳宫向来不喜火,朕这屋子较之他处也会显得清冷许多,在场的各位都是大荆的栋梁之才,也不可在这里染上寒疾。”
景阳帝长袖一挥,一直守在外侧的皇御司官兵们一个个的抱着暖炉进了崇阳宫,各个正处于不明所以的大臣们,耳边是景阳帝有条不紊的声音,“在外比不得在各位大人的家里,这些日子天气着实是分外寒冷,朕特命人准备了暖炉,今日恰好就得到了用处。”
暖炉与软垫被一个个官兵送到他们的身边,伺候着他们舒舒服服的做好,众人匆忙间还不忘跟景阳帝道谢。
“谢皇上圣恩!”
……
不多久窸窸窣窣的大殿就恢复了平静,景阳帝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视而过,“既然各位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是,皇上。”
……
“开春之际,正迎来我大荆的登科考试,每年于其间选拔能力卓绝者甚泛。尤其今年刚撤下了一批如王振一般的贪官,如今除了六司,整个大荆各地职位空缺甚广。就不知在座的各位有何好的建议,如何来安置今年的及第人士?”景阳帝默默的将历年的卷宗整理好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今日叫他们前来崇阳宫的用意。
景阳帝话音刚落,邹闫立即向自己的右上方跨出一步,说道,“我朝登科考试四年一次,考试者不限年龄、性别、籍贯,凡是我朝人员均可参加。由此以来历年来所参与人数众多,以状元、榜眼、探花为至高无上的尊荣。”说到此,邹闫叹了一口气,犹豫的补充,“只一事如今看来似乎与我朝往些年的制度有些不太符合。”
“既然邹闫大人已经提到了,那就别卖关子了,不妨就此说出来,大家一起看看,是否真的有不妥之处。”
“那微臣就直言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跟各位大臣见谅。”
“邹闫大人但说无妨。”
“登科考试旨在选拔人才,历年来,状元榜眼等都是各司掌司使的首要人选。大荆每司两人就是确保官员流动。这样的情况微臣想政议司两位司仪使顾凉安顾大人与楚离大人应该深有体会。”邹闫边说,边扯起官服的袖子,胳膊伸向顾凉安他们站的那一边。
被同时提名的两个人互视一眼,无奈的撇了撇唇。
景阳帝顺着邹闫的手势 看到了那边站着的两个人,随即问,“邹闫大人所说之事,顾大人与楚离大人可知是为何?”
眼看着景阳帝目标瞄准了他们两个,索性也不再推来推去,楚离向前一步道,“邹闫大人指的是,微臣与顾凉安顾大人登科考试及第之后,方得了这六司之一的政议司掌司使之位。而今年陛下因恩典将仅空缺的皇御司与芜锦司两个掌司使的位置补齐。若是明年春天放榜以后,怕是官员人事调动之上就不再好安排,难以服众了。”
“原来是为这事,”景阳帝分毫都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思忖道,“有奖就有罚,有升那必然是有贬了。诸位大人,你们看呢?”
“皇上所言甚是,”朱轶迈出了一步,步子也不大,就静静的站在他的位置的一侧,“只不过在座的各位大臣,要不是浴血奋战从沙场拼杀出来的:要不就是功绩甚为优秀者能力拿去的:再要不就是在登科考试拔得头筹所享有的荣耀。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栋梁,论取舍最舍不得应该是皇上了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朱轶大人你说呢?”景阳帝粲然一笑,不知何时手中把玩着一颗白色的珍珠,在桌子上转来转去,神色懒散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动作,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只不过在朕来看,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才是官场上亘古不变的法则。朕想各位大人都明白,官场有时候也如战场,没有人情冷暖,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那皇上的意思是?”朱轶犹豫着开口,景阳帝的话从表面上理解来看,景阳帝有裁撤官吏的打算,只不过如今六司分权制衡,景阳帝是想先拿哪一部分开个刀,示个威?
“听说朱轶大人前些日子外出视察去了,不知大人外出走访一次,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景阳帝沉默了许久,朱轶心里七上八下的,正要找个借口退下,谁知景阳帝竟然问了他这么一句。
“回皇上,微臣几日前才回到黎阳。前些日子皇上下令彻查王振这一批贪官的时候,微臣私下里去了祈川。祈川与合阳临近,王振与祈川司马师同为分司使,王振案件一出,微臣就想去祈川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再者合阳水患也波及了两地边界之百姓,九殿下虽已经妥善安置,只不过事情由内役司引起,吾等按理该去慰问一番。”
“朱轶大人不愧是心细,当时也是考虑到靖律司已经有两位大人参与审查了此事。再加之王振又是凡杰大人的女婿,当时凡杰大人为了将功补过,主动请缨,朕也就允了。如今想来,还是朱轶大人思虑严谨。此番巡查可有何发现?”
“回皇上,臣于祈川待了数十日,明查暗访间,祈川百姓对分司使司马师赞誉甚好。而后臣进一步查证后发现,合阳洪水泛滥冲毁了合阳城内外大片农田,也将祈川与合阳搭界处破坏极为严重。司马师当机立断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皆是对他赞不绝口。”朱轶据实上报,无丝毫隐瞒,景阳帝深谙其脾性,也知他没有说谎。
“如此甚好,大荆王朝自建立以来,哪次干旱洪涝灾害之后都有或多或少的民情激愤。更有者,瘟疫横行,只不过今年倒真是好,不仅治了水灾,又处了一批贪官污吏之外,事后安置做的也甚是好。朕心甚慰。”
“为皇上分忧,为天下百姓的安乐、幸福,这些都是臣子们的本分。”
“你这老头,还真是会说。”景阳帝笑着打趣朱轶,笑言,“只不过言归正传,开春登科考试是来年的重中之重,切不可在其中出了差错。”
“臣等谨记。”
“另外方才邹闫大人所说之事,日后再议,今天朕找你们前来,所为并不是此事。诸位回府后可好好想想有什么两全之策。”景阳帝说着顿了顿,“只不过朕要在这里提醒你们一点,官吏应择优选之,若是因为以前的那些功劳,就置如今的有志之士于不顾的话,岂不是有点太徇私舞弊了。大荆掌司使每司两位本就是为了随时的接任与代替,若是真的那般选拔下来,又有何公平可言?”
“皇上教训的是,臣等必定不容许任何徇私舞弊的现象发生!”
“那就开始今日的主题吧。登科考试有四名主考官,两主两副。四年前是靖律司两位大人为主,楚离与白凤大人二人为副,那么今年呢?可有哪位大人有这个意愿?”景阳帝慢悠悠的拿起桌子上的笔,蘸了一点墨水,拿出宣纸,“毛遂自荐、他荐均可,各位大人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景阳帝话音刚落,子悠就看到从自己的右后方走出来一个人,随之优雅的声音响起,“回皇上,微臣心里有一人选,新任芜锦司司锦使子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