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子悠大人,你们觉得此人可信么?”待半刻后,寂静的屋内,楚忆卿淡淡的声音响起。
这几天九娘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可用可信的消息,在楚忆卿看来,最多来说不过不是他的敌人罢了,至于信任?那是他对朋友才会有的态度。
他们与九娘相识不过一天,九娘为他们做的,似乎有点多了,更甚之亲王印玺如此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他们,这件事情如果朝廷偶然得知追查下来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比如只认印不认人的军队。
“殿下有顾虑这是对的,不过就近些行动来看,他他们尚且并无恶意,如今最怕的恐怕是有些人借着公主的名义去做些为非作歹的事。”蔺蒙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前半句说的些许轻快,而后半句却让楚忆卿也生疑,“子悠大人觉得呢?”
“微臣只知迷香楼行事向来诡异,做事也基本不留痕迹。况且外人只知迷香楼掌事九娘,却不知道幕后管事之人却是青煜阁的少阁主,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到,微臣估计也不知道,九娘虽是迷香楼执事,如今看来却是对少阁主唯命是从。”子悠在合阳这边任职六年,迷香楼一夜之间平地而起,不可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哦?那子悠大人看来是谦虚了,刚才九娘的举动可不是这个意思。”楚忆卿凉凉开口,最后的那一眼他可不是没有看到。
“殿下谬赞。”又是这一句话,子悠才不跟他计较。
然而子悠这话却说错了,青煜阁可以说是行事诡异,青絮这个人也不是行踪诡异,她只是爱玩,再加上身边有那么一个以一敌多的高手,她更是贪玩。但迷香楼从建成的那一刻起,锦书与她也算是比较关心,在合阳就只有一个主要目的――搜集情报。
这是再也明显不过的问题,可能也是因为九娘等人太过于配合,反而让人觉得居心叵测,不可相信。
子悠暗中的密探早已摸到青煜阁与迷香楼的关系,所以他对迷香楼现在的规模不感到奇怪了。刚才的所说,不过也是在试探而已。暗中查探迷香楼这么多年,不过倒是对他们的行为方式感了兴趣。
也可以说,他是对某人比较感兴趣。沉静了四年的心脏似乎突然间有了继续活跃下去的欲望。
“子悠大人可曾与青絮姑娘有所交往?”蔺蒙无意间看到了齐渊脸上充满了兴味,不由得好奇,突然话锋一转。
“微臣愚昧,青煜阁向来神秘,又怎么会让我轻易见到少阁主。”撇嘴一笑,似是有点自嘲,细听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蔺蒙意味深长的瞧了他许久,直到子悠轻轻的扬了扬头,与他的视线相对,蔺蒙才回过头不想细追究。
两人在一旁交谈,许久没听到主子的声音,不由得禁了声,同时向楚忆卿看去。
“师傅,您别总是盯着我瞧啊,我压力很大的,”沉浸在自己思维世界里的人突然被打扰,注意到两人的眼光,他突然就出了声,又可能是觉得气氛不对,改了话题“师傅,你看看这印。”
蔺蒙看到略显调皮的楚忆卿,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九皇子了,带着孩子般的笑容,还有点张扬。
其实也对,他不过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太多的恩怨,或多或少的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不敢松懈。久而久之,让人忘记了他原本也只是个孩子。从小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悲伤与无助,努力活下来的。
蔺蒙也并没有想太久,只有解决掉眼前的一切,他的殿下才可以毫无顾忌的笑出来。他走到楚忆卿身旁,把那块印拿了起来,一时间又陷入了沉思。
“九皇子可知当初沁阳公主是因何获罪的么?”当时的楚忆卿不过也就十一岁,对于这件事,蔺蒙并没有多向他提起。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不是说我皇姐谋反么!”楚忆卿随即拍案而起,他这辈子最敬爱的皇姐,竟被扣上了最被世人不耻的罪名。当时他小,没权没势,终究还是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只知道当年七公主被急招进宫,不多久便回到了亲王府。”蔺蒙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四年前的情景。
四年前,沁亲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府门口传来总管永安的问候声音,院子内正与九皇子说兵书的蔺蒙便前去寻找沁阳,他有东西要交给她。
“公主,这是您去年向我询问的药,初有成品。”在沁阳闺房外的花架下,找到了坐在石凳上的她。
“师傅,辛苦了。”沁阳随手拿过药品放入自己的袖口里。当时的沁阳脸色并没有太好,语气虽无异常,蔺蒙却已提起了心。
“今日皇上宣公主进宫所为何事?”已近日薄西山,斜晖脉脉轻轻的洒在她的发髻与肩头,蔺蒙才意识到她这次出去了差不多快要两个时辰。
“师傅,以后就靠你多多辅佐小殿下了。”沁阳望着天边那将落的夕阳,缓缓开口。
“公主……”
“师傅,亲王印玺没了,父王也不会见我了。”还没等蔺蒙的话说完,沁阳说出来的话更加使蔺蒙大惊。
印的重要自不用说,那是权利的象征,不过对于景仁帝来说,那是万万比不过这么一个女儿的。
“奉皇上旨意,沁阳王府意欲谋反,全面搜查王府,近日来,不允外出。将沁王爷带到靖律司,接受审查!”
蔺蒙的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庭外就传来内役司侍卫的声音,紧接着大批官差跑了过来。七七八八的把他们两人围了起来。
“王爷得罪了。”
沁阳并没有反抗,在宫里的时候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我跟你们走,父皇还没有下令,你们不许为难我的家人,师傅,保重。”沁阳转过身,以往斩敌无数的挺拔身姿就那么的垂了下去。夕阳笼罩下的少女一身华服,腰秆笔直,跟在官差的身后,虽是阶下囚,说出的话仍旧凌厉无比。
“师傅,谢谢。”这好像是沁阳被带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蔺蒙直到现在都觉得似乎是自己的错觉。不过他也知道那不是。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七公主,那般让人仰望的女子,那样让无数人敬仰其威望的战神,自那次以后,生命已是灰色。
“亲王印玺应是皇姐随身携带之物,为何出现在此地?”正当蔺蒙跟九殿下说完深陷于过往而感到忧伤时,楚忆卿有点迫不及待的对这枚玉印产生了好奇。虽然不了解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却也明白绶印对于一个手持重兵的亲王的重要性。
“当年先帝去世之前,七公主曾前往王宫,大概几个时辰以后回到王府,然而不到一刻钟就被人以谋逆罪论处,随即就被带走,她当时对我说的是印没了,至今我都没想明白是因为什么。”蔺蒙没有告诉楚忆卿当年的情况到底是怎样,一方面是他也并不算是太了解,另一方面最近的事情有点多,他需要理理思绪。而且在九殿下的眼中,他那一直作为榜样的皇姐,一直是他的目标,让他永不停歇的继续着他要接着做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皇姐不在的时候,亲王印玺并不在她身边?师傅可曾记得父皇可曾有下过让皇姐上缴印玺的诏书?”印乃是权臣之物,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轻易离身的。
“似乎并没有,我记得在公主被押解入牢的前两天,先帝似乎还赐了一对玉虎给公主。”如此看来到不像是收兵权的意思。而且如此看来,皇姐那时候也不知道印到底被弄在了那里。
楚忆卿听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印为何无端出现在这里,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皇姐直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印的下落。
二人一直在说着以前的事情,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在他们身旁坐着的那个人,时而不时的会望向窗外,在那里一棵巨大的垂柳树在秋风之中摇曳,树上的叶子已经渐渐的变黄,若是他们仔细观察的话,还会看到在子悠的嘴角,一直带有一抹微笑,从开始看向那柳树。他似乎还记得当年那个坐于树下秋千上的女子,笑靥如花。
“殿下还是收好此印吧,这是贵物,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由内役司登记以后妥善保管的,而今出现在了这里,并且从四年前至今,一直都没有听说过有谁下令寻找这印的,怕是景阳帝对其有所顾忌吧。”如今不是为前人悲哀的时候,若是他们冲动行事,他们一无政绩二无战绩,怕是自己的生命顾及不到,又怎么说要替前人平反呢。
“师傅请放心,徒弟我心中有数。子悠大人府中应该会是安全的吧。”两个人原本是围着印在说话,楚忆卿突然叫到了一旁正在出神的子悠,此刻他才看到子悠脸上是一脸落寞,故而开口,“子悠大人没事吧。”
“微臣没事,只是想事情有些入神罢了。殿下请放心,合阳县衙在安全不过了。”虽然现在明面上他不能对整个合阳县做什么,不过他正发展的势力保护这么一个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有劳子悠大人了。”楚忆卿狐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们如今还没有熟识到可以彼此过问私事的程度,他只是应了一声,随后转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