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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米面店

一日,万誉在街上买了些家用货物,便叫乜云帮忙搬去自家住宅。到宅门前,乜云敲响了宅门,开门的却是一年轻的女子,这女子生得纤腰细肢,面颊除了一团褐色胎记,倒也是白净姣好。乜云自然想到这女子便是绣云,竟是心生一丝触动,差些看傻了眼。

绣云以为乜云被她的容貌给吓住了,赶忙侧身掩面,躲回目色。

乜云却是笑道:“姑娘为何掩面回避,莫不是不欢迎我?”

绣云连忙道:“哪里是这般?小女子是怕,自己的面容吓着公子……”

“莫在意外面的传言,那全是以讹传讹罢了,姑娘其实……其实挺好看的……”乜云带些忸怩地道。

“公子说的可是实话?”绣云这方敢目色斜看乜云。

“自然是真的。”乜云说着,方又提了提怀中所抱的一摞货物,“万掌柜叫我先帮他将这些货物抱回来,他马上便回来了。我……可以进去吗?”

“哦,公子请。”绣云忙侧步相让,摊开一只手示意乜云入宅。

这时,便有一仆人前来接应,领着乜云将货物放于了屋中。乜云事已完成,自当离去,又经过院子,却见绣云仍半掩面立于院中,相比先前开门那一刹那竟是多了几分喜色流露于表。便与她互相微笑点头示意,方才离去。

几日后,乜云正在米面店中忙着,却突然被万誉叫了过去。

万誉一开口便道:“乜云啊,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吧,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父母可有为你定过什么亲,或者说,你可有看上哪家姑娘?”

乜云低眉垂眼地道:“未曾有。”

“嗯。”万誉点了点头,“听说你那日在我家里见过小女,你觉得小女如何啊?”

“这……”乜云甚是犹豫,“您说的是哪方面?”

“当然是……”万誉欲言又止,不禁一叹,便干脆道:“老夫说话一向讨厌拐弯抹角,这便与你实话实说了吧!小女绣云自那日见到了你,便对你念念不忘,难以自已。老夫亦是昨日从她母亲口中得知此事,便想着来问问你的意见,你……可愿意娶小女?”

“这……”乜云不禁一顿。

“男子汉便爽快些,愿意还是不愿意?”万誉已有些沉不住气。

乜云扭头看了看店中另外一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竟是愈发尴尬,低头露出一副难堪模样,不语。

万誉见了袖手一挥,不屑道:“原以为你小子挺老实的,没想到也会说违心的话!”

“我何尝说过违心的话?”乜云不解,忙问道。

“那日你当着绣云的面说她好看,还说乃实言,可,我一问你是否愿意娶她,你便似一副被逼着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哼!你可真能拿人开心啊!”万誉满口的气愤。

“掌柜!你误会我了!”乜云赶忙解释道,“我之所以会这般,是因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况且……况且旁人还在呢,你叫我如何好意思?若说不答应吧,你又说我瞧不上令嫒,若是就草草答应吧,又怕此事一传出去,旁人会说我居心不良,直教我好生为难。”

万誉听了怒气顿消,忙压低了声音问:“这般说,你那日所言非虚喽?”

乜云这方浅浅地点了点头。

万誉瞬间大喜,当即凑近了道:“既然你看得起小女,小女又对你有意,那咱两家何不结个秦晋之好。这般,我便准你两日假,你回去先考虑考虑,顺便问问你爹娘意见,如何?”

“可我这一走……”

“不必担心,”万誉轻拍了拍乜云的手臂,“少了你一人做帮手,这米面店也不至于关门大吉,你的月钱我也会一分不少给你的。”

乜云想那日次见绣云,倒是觉得她不错,虽脸上有一块胎记,但亦是瑕不掩瑜。况且万家家境较好,而自己乃穷小子一个,若能成为万家的女婿亦算是一种幸运。于是便暂时允了万誉所言,回了家。

于是当日,乜云便将这事与乜子诚夫妇说了。乜子诚夫妇听了竟不反对,只问清了万家及绣云的情况,便答应了这门婚事。

乜云与绣云成亲后不久,万誉便将那座一楼开着米面店的房屋送与了乜云,而自己便安安分分地待于自家的宅子里,静心养病,安度余年。

乜云日日经营打理着米面店,自然需住在店中,而绣云便得随夫。这样一来,那米面店便成了二人的常住之地。

※∽※∽※∽※

这日高溪城里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乜子诚背着昏昏沉沉的彩苓,与钱氏来到了一座店铺前。店铺的大门之上挂着一块棕色牌匾,上面写着“万记米面店”五个大字。

“就是这儿了。”乜子诚抬头瞧了瞧,背着彩苓朝店铺内而去。

只见店内柜台前,一年轻男子一手执着笔,一手翻阅着一册本。这年轻男子正是这米面店的现任掌柜——乜云。

“云儿!”乜子诚呼了声。

乜云抬头见自己爹娘突然前来,忙出了柜台呼着前来相迎,却见彩苓竟伏在乜子诚的肩背上,满面的憔悴,不由一惊:“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彩苓的声音有些无力。这些天因为感染这怪病,她的脑袋总是糊里糊涂,身子亦是疲惫不堪,眼睛整日都呈现一副惺忪之色。

乜子诚“唉”的一声轻叹,“三天前不知不觉就病了,吃药也不管用。这不刚从医馆里出来吗,便想着近,来你这里暂住上几日。待她病好些了再回去。”说着行至一椅子旁,将背上的彩苓小心地放了下来。

钱氏既将手中的一袋药放于了就近的一椅子上,便扶着彩苓缓缓坐下了,又整理起女儿的衣襟来。

“是何病啊?”乜云忙问。

“发烧头晕,”乜子诚答道,“那日请村上大夫来家中诊治,便说是风寒,可惜一直吃药不见得好转。只好又来街上医馆,诊断的结果竟是一样,便又开了风寒的药。”

“既然是风寒,自不能再凉着了。赶紧去楼上歇着吧!绣云此刻亦正在楼上呢!”乜云说着示意三人上楼,方向楼上唤了两声:“绣云!绣云!”

片刻方听得楼上一女子“哎”的一声应答。

“爹娘妹妹来了!还不快下来!”

“哎!来了!”

彩苓这便又在钱氏的搀扶下起了身。

“楼上还有两间空房,爹娘便与妹妹先去楼上歇着,”乜云方抓起钱氏放于另一椅子上的那袋药,“我等会便将这药拿去熬着,早些端来与妹妹服用。”

乜子诚夫妇俩点头应着。

这时楼道上传来稍切的脚步声,楼下四人移目看时,只见是绣云满面悦色地下来了,她穿着一身橙衣,银钗盘髻,虽已为人妇却是青春尽显。

“爹!娘!妹妹!”绣云一面下楼,一面招呼道,“你们怎么来了?”

“丫头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症状不轻,我和你娘陪她来这城中医馆看看,顺便就来了你们这里。”

“妹妹病了?”绣云方已至三人跟前,听得彩苓生病,不禁眉头一皱,“大夫是如何说的?”

“大夫也没多说什么,就说是风寒所致,吃几日药应当就好了。”

乜云当即嘱咐绣云道:“赶紧将妹妹带去楼上房间,让她好生歇息,记得将窗户关上,万一再吹点风、受点凉,那便不好了。”

绣云当即答应到,便与钱氏一个搀一方地将彩苓朝楼上搀去。乜子诚则随乜云去了店铺后面的小厨间,两父子许久未见,倒也有不少的话可聊。

彩苓被绣云搀扶着至了楼上一房间,一进门,只见屋内雕床花被,圆桌方凳,铜镜妆台,倒是有几分富贵气息。

而扭头一看窗外,只见满眼皆是街道房屋,青色瓦片,遮蔽了眼前视线,不像乡村,透过窗便可见花草树木自然风光。睹此一幕,心中竟觉得有些许烦郁,感觉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房间是我和相公平时住的房间,另外还有两间,因平时没怎么住,则基本空着。娘和妹妹便先在这儿歇着,我去整理整理。”绣云说着将窗户关了起来,方转身出去收拾了。

“躺着还是坐着?”钱氏这方声音和蔼地问彩苓。

“坐着吧……”彩苓淡淡地道,便在钱氏的搀扶下坐于了一圆凳上。片时又双手趴于桌上,额头朝臂上贴去,闭上了双眼。

这两日,她一直觉得头脑极为昏沉,眼前所见似处处透着灰暗之色,没有如往日的阳光,完全换了一个世界,加之疲惫,便不愿多说一句话,多动一下。她自然也想躺在床上一觉睡个不醒,或者一觉醒来这所有的症状都已消失,然而她却又不想让自己睡,因念自己以前一直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如今岂能因病整日待于床上?她讨厌这样病恹恹的状态。

钱氏见了彩苓这般闷闷不乐的状态,便先是对她说些安慰性的话语,一会又与她谈笑,好让她心中稍微愉悦些。而彩苓亦是“配合”,时而露出一丝笑意,尽管这笑意带着一丝憔悴,但在钱氏眼中也好比那雨中霓虹。

这般说了不到一刻,钱氏便停了下来,因怕自己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使彩苓心烦意乱,反而影响了她歇息。

这时彩苓心中亦觉得有些闷感,不由想着拿什么来打发一下时间,于是问钱氏:“娘,一早我叫你带的那本书,你可有带着?”

“带着啊!怎么,你想看?”

“嗯……”

“你呀你,都生病了还想着看书,真是一个假秀才。”钱氏开着玩笑,当下解起了桌上的包袱结来,“早知道你这么爱读书,娘当初就该把你生成一个男孩子,兴许现在就是一名书生了,将来还可以考状元哩!”

彩苓听了微微笑着。

钱氏片时方从包袱里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来,递与了彩苓。这书便是彩苓最喜爱的书——《诗经》,通常在家无事做时,她便有可能将其拿出来翻看翻看,吟读吟读,如品茗一般细细品尝其中滋味。当然,除了《诗经》,她还有其他的喜爱之书,而这些书大都是些诗集之类。

在乡村,一般的人家家中几乎是不可能有书的,即便是有,也通常是什么家谱及药书之类的,而非文化书籍。然乜子诚家倒是个例外,他家有不少的书,总共加起来当有一大木箱,几十来本,而这些书几乎大都放于彩苓的房间,仅有小部分放于乜子诚自己房间。

原因很简单,这些书基本都是些适合于文人看的书。在家中,除了彩苓,便仅有乜子诚和乜云识字了。乜云常年在外,加上他又未曾念过书,便不用说了。而乜子诚作为一位琵琶先生,时常与词曲打交道,故身边自然需备一两本词集,偶尔翻看翻看。彩苓身为一女子,常被她娘唤作“假书生”、“假秀才”,看的书无非与那些大家闺秀看的无异,便主要是一些诗集经书之类。

彩苓双手捧着《诗经》,刚一翻开,便见一叠好的纸张夹于书本之中。她自然再清楚不过这纸张是什么——便是那日长风赠与她的五言古诗,她早已为之取了个名,叫“轻风湖畔偶遇”。

她看着眼前的纸张,不由呆了片刻,脑中霎时间浮现起那日长风赠与她诗的画面来,竟觉一丝甜意。

于是不由将纸卷拿出,打开,静静看了起来。尽管已读了好几百遍,但每次看时,总能感觉到那一字一句间饱含的情感与才气。

“这是你写的?”旁边的钱氏出于好奇,目光凑近了纸卷。

彩苓微微笑了笑,并未急着回答,片刻方浅浅地“嗯”了一声。

“哟!妹妹在看什么呢!”母女俩正聊着,耳边忽地响起了绣云的声音。扭头一看,见是绣云又嘻笑着回来了。

彩苓还未来得及将纸卷收起,绣云便已了到她身后,探头看起了纸卷上的内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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