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彩?卖鱼还光彩?将来你做了官,别人会怎么笑话你,说‘哎呀!当年这殳长风可是个卖鱼郎,连推车都推不动呢!’。莫说你脸上无光,便是我和你爹脸也不知往哪儿搁啊!”李氏用着一种极其娇嫩尖锐的声音模仿着长风被取笑的言语,竟教父子俩哭笑不得。
长风嘟着声音道:“我这样做还不是想尽尽孝吗?你看爹的脚伤了,做儿子的自然应该帮着分担分担吧,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吧?”
李氏当即就反驳道:“尽孝也不应该这样尽啊!你是一读书人,读书人就应该好好读书,努力为将来考取功名添油加柴,这才是你正确的尽孝方式。”
长风不禁言尽理穷,只一脸沮丧地低下了头,继续端起桌上的那碗饭往嘴里塞了起来。
“咳咳……”殳鹤一阵轻咳,故意硬了硬嗓子,“长风啊,这卖鱼呢确实一件不容易的事。”又温言温语地对李氏道,“他娘,我看长风他呀是没尝到这卖鱼的苦头,他想去不如就让他去,我保证他去了一次就不敢再去第二次。如此一来好让他长长脑筋,二来也好让他体会体会这当农民的辛苦,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奸耍滑,不认真念书!”
殳鹤装作一副连同李氏与长风“作对”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在耍着私下与长风商量好的小计谋。
此刻李氏听了竟略显冷静,只目光微垂地吃着饭,好似在思忖,自然是她觉得丈夫说的话还有那么一丝道理。
殳鹤见情形略有所改观,嘴角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朝长风微微地眨了眨眼,长风怕李氏不小心看出些端倪,忙将目光从殳鹤的脸上移了开,低头闷闷地塞着饭。
“也是,你小子是吃苦吃少了。”李氏说着将手中的饭碗放下了,目光中带些不屑,“既然你吵着嚷着要去,我便让你去,不然说我这个当娘的太死板。不过,你既然要去卖,就得给我全都卖出去,要不然,你就别想着回来!”
长风瞬间一喜,“这么说,娘是答应我啦?”
李氏“哼”的一声冷笑,“答应?娘是想让你明白明白,这卖鱼是不是你应该干的事。”
长风嘿嘿一笑,又看了看殳鹤,心中霎时生起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便开始在脑中勾画着明日卖鱼的情景来。
卖鱼的事情既确定了下来,自然应该告知乜子诚一声。
于是下午,殳鹤便一瘸一拐地与长风一同去了乜子诚家。
还未行至,就老远看见乜子诚家院坝里,一群活泼调皮的孩童围着一位亭亭玉立的绿衣姑娘跑跑跳跳,欢快地做着游戏。很显然,那姑娘除了彩苓还能有谁。
绿兮衣兮,何其妍哉。白日嫦娥,旱地碧环。绿兮衣兮,何其悦哉。青鸟舞池,锦瑟飞弦。
彩苓嬉戏着,余光里忽地见有人来,扭头一看,见是殳鹤与长风,便将孩童们叫停,道:“你们先自个儿玩吧!我家有客人来了。”
孩童们立刻停了下来,皆是满面新奇地盯着前来的二人。
彩苓当下奔着去迎二人。
“殳大伯!长风哥!你们怎么来了呀?”彩苓笑脸盈盈地招呼道。
“我来找你爹有事,他可在家?”殳鹤问。
“在啊!我去叫他出来!”彩苓说罢便转身朝屋里奔了去。
长风扶着殳鹤缓缓至了乜子诚家院坝里,只见方才与彩苓玩耍的孩童们此刻已相互追逐打闹起来,且个个皆是面熟,自然是那日在山坡上遇见的那几位孩童。
喜欢与小孩子打成一片,由此看来,彩苓倒真是童心未泯。
片时,乜子诚便与彩苓从屋里出了来,见了殳鹤一脸热情招呼着,便请二人进屋去坐。
殳鹤却笑着拒绝道:“不必了,我来啊,就想跟你说件事。”
“何事?”
“我这不是伤了脚吗?”殳鹤语色显得极是恭谨,“这些时日不能上街,鱼也卖不成。所以啊,我就想着让长风去帮我卖,谁料我这想法昨日一提出来,就被他娘一口就给打回去了。不过幸好,今天长风又主动给他娘说,竟然说通了。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带带长风,让他跟着你一同去卖鱼,你看……”
“原来是这事啊!好说好说!”乜子诚毫无犹豫地爽快答应了,“正好我明日要去卖鱼,那就让长风随我一同前去吧!”
长风听两人说着,时而不由自主移目看了看彩苓,只见她一副欣然倾听的模样,倒有几分乖巧。
此刻听乜子诚终于答应,自是极喜,忙向乜子诚拱了拱手,“那便谢谢诚大叔啦!”
“诶!”乜子诚摆了摆手,“何须这么客气,还给我行城里人的大礼。我和你爹现在可是打鱼伙伴,也算并肩作战,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长风笑着,又看了看彩苓,这见彩苓也突然发话了:“我原本以为,长风哥只会读书写字呢,没想到还会卖鱼啊?真是不简单呐!”
长风听见彩苓这般夸赞自己,自然如灌了蜜一般高兴,不敢多思,当即就接道:“哪里哪里,彩苓妹妹过奖了。”
乜子诚方又道:“这卖鱼得赶时间,上街晚了,好地方就被他人给占了,甚至可能没地方呢!所以啊,明早咱们得早些去。”
“那得多早合适呢?”长风问。
“肯定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吧!一般就公鸡开始打鸣之时。待起来了,还要吃饭什么的,这些统统绪完也就差不多了。明早我会先将我家的鱼推到村头,叫彩苓暂时看着,然后再上你家去,帮着将你家的鱼也推到村头,再由你推去街上,毕竟你们家屋边那段路不好走。”
殳鹤感激而惊:“还是诚兄考虑得周到啊!那明日可就要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
这件事既已说好,父子俩亦不多留,只简单告了别,便是离去。
彩苓见殳鹤背影一瘸一拐,亦不忘以关心的话语送别:“殳大伯,您慢些走,当心点!”
“哎!好嘞!”殳鹤头未回,只摆了摆手,拖着长长的声音回道。
长风这时竟忍不住回首一看,见彩苓满面笑意立于院坝边缘,突然伸起手来朝自己挥了挥,顿时心中一股甜意,忙一个笑容回复,方回过头继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