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董庭殊正在管家房中整理书本等物,却见小晴欢儿匆匆来了。小晴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断断续续地道:“管家,太……太夫人……让你将府上所有的奴婢们……都叫到北院去。”
董庭殊听罢一惊,“所有奴婢?发生何事了?”
小晴解释道:“太夫人的金钗子——便是太夫人生辰老爷送的那支,今日突然不见了踪影,屋子上下找遍了也未寻到,所以太夫人怀疑是府上下人拿了,想一查究竟……”
“竟有这等事!”董庭殊听罢不由一惊,却也不犹豫,“那好,我现在便去召集府中上下所有的奴婢去太夫人房间,要不了多久的。”说罢便放下了手头书本,忙出门去办了。而欢儿则只得紧跟其后。
就这般,于是仅不到一刻钟,董庭殊便将府中上下所有的奴婢都召集到了李氏房间门前。而李氏便又如方才盘问四丫头一般,将众人都一齐盘问了半日,谁想到结果竟是一样,没有寻到一点有用信息。不禁大怒:“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莫以为老娘拿你没办法,老娘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揪出来,等着瞧吧!”
于是当即叫上董庭殊和小晴,一同去南院了。
为了将自己的金钗以及那所谓的偷金钗者找到,李氏可一点儿都不嫌麻烦劳累,竟亲自去南院各家丁寝房、丫头寝房一一找寻,一床一柜等皆不放过。
待到了一间丫头寝房,进入房内,第一眼便看见离床不远的地面靠墙处,放着一把以架子载着的琵琶。董庭殊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那琵琶便是若柳的琵琶,而若柳住的哪个床位,他亦是知道的。
不过此时的他面上倒显得极为平静,似乎心中并无一点儿担忧。
但见这时李氏已一一在各个床位翻找起来。终于找至一床位,翻开床上的枕头,骤然一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钗子竟然真就出现在眼前。于是忙双手将其小心拿起,如遇见一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眼睛都快瞪裂了。
小晴这时见了那金钗,当下不由重重一惊:“金钗!”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府上果然有这种偷鸡摸狗的东西。”李氏冷笑着骂道,方又问二人:“这床是哪个丫头在睡?”
“奴婢不知。”小晴当即便回道。
而董庭殊的脑子此刻无疑是最为纠结杂乱的,低首犹豫了好久,方才答道:“这……小的也不太清楚,毕竟丫鬟寝房总有六个,且每间寝房的布置都是一样的,哪个床位对应哪个丫鬟,小的实在记不住,只有去问问……”
“好,问问便问问。走!回我院去!”李氏当下一声命,便随即扭过身而去。欢儿与董庭殊紧随其后。
回到北院,但见丫鬟家丁们仍是乖乖成队立于李氏房门前,个个低首垂目,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恰恰出府的殳鹤也已归来,见了李氏忙上前汲汲问道:“怎么样?钗子找着了吗?”
“找着了!”李氏轻松干脆地回道。直至行至众人前方,方咧嘴一笑,将手中的金钗示给众人看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府中竟真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贼人。谁偷的,赶紧主动站出来,若要等我指名道姓,恐怕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李氏语毕,然却见众人个个静静而立,一动不动。这便问:“丫鬟三号寝房——便是放着一把琵琶的那间,丙字号床是谁人在睡?”
此语一出,立于队伍第一排的若柳立刻抬起了头来,面露惊色。
片时方听得一丫头回道:“太夫人,丙字号床是若柳在睡。”
李氏见过若柳好几次,自然是识得她,此刻闻了那丫头所言,当下缓缓行至若柳跟前,咧嘴现出冷笑来。
“万万没想到,偷我金钗的人竟然是你这丫头,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呐。我原来还以为,老爷带来的人即便是笨了些,手脚倒也干净,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李氏平静的语色中透着好些可怕。
“太夫人,奴婢没有偷您的金钗。”若柳这方开口了,语中带着满满的委屈。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在狡辩!”李氏眉头紧皱,一面说着一面晃示着手中的钗子。
若柳听罢当即朝地上一跪,哀声道:“太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当真没偷您的钗子。奴婢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偷主子的东西啊!”
李氏当即质问道:“好!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金钗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枕头下面?”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事情都这般清楚了,你还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李氏说着眼睛往旁边一横,顿了片刻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是想等着老爷回来为你说好话,为你开脱,如此一来,你也许就能逃过这一劫了。哼!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今日若不罚你,便对不起我这太夫人的身份!”当即下令道:“来人!拿板子!”
若柳听罢一怔,当即磕头求饶起来:“太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偷你的钗子啊,真的没有偷啊!……”
董庭殊这时也忙过来劝起了李氏:“太夫人,我看此事尚有些蹊跷,不如就放着再查一查,待查清楚了再定夺,也不迟啊!”
“蹊跷?”李氏一句反问,眼神犀利得像一把刀,“这事都这般清楚了,你还说蹊跷?我看你这管家是越当越糊涂了吧!”当下又朝一家丁重喝道:“快去拿板子!”
“是!”那家丁慌忙领命,赶紧转身而去了。
董庭殊这方又对李氏道:“太夫人,你想想,哪个贼人会这么笨,偷了东西还放在枕头下这般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这不是自寻暴露吗?你就再问问下人们,看看今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咱既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了坏人啊!”
“呵——”李氏一阵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她了?”
“不是,我是说……”董庭殊方欲解释,却又被李氏狠言打住了:
“行了!我已经决定了,今日非打她不可,你就莫要再劝。给我待一边去!”李氏说着指了指一旁。
董庭殊无法,只得重重地一泄气,侧头闭口不再言。
片时,方才那领命而去的家丁已拿了一三四尺来长的木板来。李氏遂当即又命人抽来一长条形板凳,放于院子中间,这方令两家丁将若柳拉去那凳子上。若柳虽是哭着求饶喊冤,却终是无济于事,片时便被两人拖去了凳子上按着,挨起了板子来。
但听得“啪啪”板子声不绝于耳,似雷声霹雳,混着若柳凄厉的哀叫声,只教其他家丁丫鬟们目不忍视,耳不忍闻,心中不停地打着颤。
董庭殊念若柳乃一柔弱女子身躯,哪能受得了这般重罚,待闭目听了二十来板子声,便压制不住心中的煎熬,当即劝李氏道:“太夫人,求你收收手吧,差不多便行了,若万一将人打出个好歹了,如何向老爷交代啊!即便真是她偷了您的钗子,也可以等老爷回来定夺啊,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李氏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直怒道:“老爷老爷,你心中只有老爷!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老爷她娘,我想怎么做便怎么做,难道他还敢说我这当娘的不是?”
“我并非这个意思……”董庭殊方忙解释道,便又将身子转向一旁的殳鹤:“太老爷,你看……这……”
显然他是想让殳鹤帮着说说好话。
殳鹤见此,犹豫片刻,方朝李氏行近了些,恳求着道:“老婆子,你就听听劝,暂时收手,等长风回来定夺吧?”
却见李氏仍是无动于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直直盯着前方,满面的怨怒。
殳鹤至此也无法,只得当下长长的一声叹息,便是作罢。
这时见若柳屁股上的衣物已被鲜血浸染红,又闻其哀叫声凄厉欲绝,董庭殊再亦压制不住心中焦灼,当下奔至若柳身侧,一把将那持木板的家丁和按若柳的家丁推了个开。重重地对李氏道:“太夫人,您要打就打我把!是我没管教好丫鬟,才惹得你如此生气,庭殊甘愿受重罚!”
李氏见此,一时惊得直瞪眼,只默着朝董庭殊行近了几步,方冷冷地点了点头,道:“好啊,我的董管家,你竟然维护一个丫鬟维护到这般地步,宁愿违抗我的意思,也要替这狗东西受罚!你与她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董庭殊低首垂目立着,却是不动不语。
“怎么?哑巴了?被我说中了?”李氏微微伸长着脖子道,“好,你既然愿意替她挨板子,那我便成全你!——来人,给我将他按住,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