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欢儿使劲地晃动着身子脑袋,头发已是三分零乱。
董庭殊一下捉住欢儿的下巴,使其头不再动弹,方冷道:“你就莫再白费力气了,先听我说两句。”
欢儿听了,方才停了唔唔声,只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管家,满面汗水如鉴。
董庭殊这方将手从欢儿的下巴上拿了开,道:“其实,我想知道的并不多,我只要你把这件事的大体情况给我说一遍,再告诉我若柳现在身在何处即可,不会过分为难于你。另外,你也大可放心,只要你将实情说出来,今夜这事我便不会与太夫人说,咱们各自心知肚明就行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太夫人会责备于你。”顿了顿方又道:“我呢,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半柱香后,你若还是不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怎么样,好好考虑考虑吧!”说罢负手将身子朝旁边一转,做静候状。
欢儿听罢,淡淡地垂下了目色,显然是在思索,片刻忽地抬起了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唤声。
“这么快就想通了?”董庭殊见此一喜,忙命家丁道,“快,让她说。”
一家丁得命忙将塞于欢儿口中的帕子拔了出来。欢儿一时喘息不止,待片刻气平了些,方直直地盯着董庭殊,道:“听你的意思,劫走若柳这事是太夫人干的,你这想法也未免太荒谬了吧。”
“荒谬?”董庭殊咧嘴一笑,“是啊,我也觉得这很荒谬,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啊。不光如此,我猜,若柳的琵琶昨日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太夫人一手安排的吧!”
欢儿听罢咬牙道:“董管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污蔑太夫人,这事若是被太夫人、太老爷或是老爷知道了,你恐怕不会好过吧。”
董庭殊一阵大笑道:“我今日既然敢对你说这番话,自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岂会有什么恐惧顾虑?再说了,老爷是何等的精明,在这殳府中,背地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岂会不知?只不过,有时顾及一个‘孝’字和情面的问题,便不想将事情直接挑明了,否则弄得大家都不好过。我一直看你挺聪明的,够忠心,也深得太夫人喜欢,所以我还希望你为太夫人考虑考虑,不要到时弄得太夫人和老爷母子二人心中不舒畅,那样你也没什么好处。”
“这么说,老爷也怀疑这事是太夫人干的?”欢儿忙问。
“不!不是怀疑!”董庭殊连忙摆了摆手,“而是有了充分的证据。只是老爷碍于母子之情,不忍心直接将这事揭发出来而已。”
欢儿目光一侧,露出轻蔑的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
董庭殊微微一喜:“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承认,这事就是太夫人干的?”
这话似乎正中真相,可欢儿却是眼神毅毅地盯着一旁,缄口不语。
董庭殊笑道:“我劝你还是莫要嘴硬了,赶紧将实情说出来吧。你若是现在还想着,自己有太夫人护着,我不敢拿你怎么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此刻你就像一只被我捏在手中的蚂蚁,我想把你怎样就把你怎样,劝你还是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
话毕,却见欢儿久久无动于衷,似乎已铁了心地不打算说出实情了。董庭殊见此骤然一怒,却是以不紧不慢的声音对两家丁道:“把嘴堵上,用绳子绑了,我去拿麻袋。”说着便要朝屋外行去。
欢儿见此终于急了,只睁大了双眼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董庭殊行了两步又止,语色携些轻松道:“想让你长眠于地下,尝尝那泥土和阴暗的滋味。”
“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不能这样做!”欢儿此刻已近乎失魂落魄,声音都快要哑了。
董庭殊却是“哼”的一声,继续朝房门的方向行去,方行至门前,握门栓欲拉开时,却听的欢儿嘶声叫道:“好!我说!我说!”
董庭殊当下一喜,便又回身行至欢儿跟前,笑道:“你若早这样,何至于受这般多的惊吓?说吧,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我说了,你会立马放了我吗?”欢儿两眼烁烁地问。
“当然!”董庭殊一语干脆,又道,“不过你若是敢说假话,哄骗于我,待我知道了,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
欢儿听了又思虑良久,方才道:“你猜的没错,这件事从头到尾确实早已安排好了,不过,这一切并非是太夫人的主意,而是我出的主意。若柳的琵琶是我偷偷拿走的,昨日劫走若柳的两名歹徒也是我早已买通的……”
“那若柳现在何处?”
“出城门向西行约三四里的林子里,有一座茅草屋,这里平时少有人来,若柳便是被关于此处。”
“当真?!”
“我的贱命都在你手上了,哪还敢骗你?”
董庭殊听了顿时如拨云见天般,便想着明日一早便可将此事禀告长风,而后自能派人去城外找寻若柳,一时竟生好些兴奋。于是又对欢儿道:“你既然已将实情告知于我,我便不为难于你,只是今晚之事,我劝你最好还是忌忌口。有时将事情闹大了,非但你我不好过,甚至可能给自己的主子带来麻烦与烦恼,一点儿益处也没有,倒不如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各自清净自在,岂不极好?我把话先撂这儿,该怎样做你自己想清楚。”
说罢便对控制欢儿的两名家丁使了个眼色,两人方随即松开了手。
被放开的一瞬间,欢儿只觉自己的双臂已是麻木无力,身子亦不由微微朝前一倾,面色透着几分难忍。只一手抚着另一只胳膊,待片刻缓了过来些,方扭过身,缓缓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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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李氏起床方一推开房门,却见丫头欢儿正在门前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忙问:“怎么了欢儿?”
欢儿忙行至李氏跟前,躬身面带些不堪回道:“太夫人,大事不好了……”
李氏一听便知欢儿说的定不是普通之事,因考虑到殳鹤尚在房间内,说话不便,便当即领着欢儿至了院内一僻静处,方问:“怎么了?”
欢儿哀道:“董管家已经开始怀疑若柳这事与您有关,所以昨晚竟将我叫至管家房,又是恐吓,又是折磨,硬要逼我说出实情来……”
“什么!”李氏听罢一惊,“那你说了吗?”
“奴婢对太夫人忠心一片,哪敢说实话,便骗他说若柳被关在城外的一座茅草屋内,没想到他竟然信了,这才将我放了。今日一早我便听见院内有不断的说话声,而后又始终未见他的影子,便想他定是派人去城外寻若柳了……”
李氏听了不禁释然了几分,待踱步沉思了片刻,不由嗔道:“这个董庭殊,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连我这老婆子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可气!”咬牙顿了片刻,却忽地一反应,忙问:“诶,对了。这事老爷是否知道?”
“听管家说,老爷……已经知道这事与您有关了,只是不敢直说,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李氏霎时脑袋一阵眩晕,忙闭目伸手按压住了额头,呼吸不由快了几分,只念道:“不……不……这事做得这般隐秘,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片刻却听得欢儿泣声道:“太夫人,欢儿……欢儿恐怕不能再在这殳府上待下去了……”
“什么意思?你想要走?”李氏睁目急问。
欢儿低头苦色不语。
“你是怕事情败露,老爷他们不肯放过你?”李氏又问,然见欢儿仍是不言,便慰道:“欢儿!你怕什么,这事有太夫人护着你,他们敢把怎样!便是想动你一根毫毛,也得问问我这老婆子同不同意啊!”
欢儿哀泣不见,“太夫人,您护得了欢儿一时,却终究护不了欢儿一世。昨晚之事便已是说明了这一点。况且那若柳是何人,休说老爷与她乃是同乡故交,一直对她心生怜爱,便是管家亦对她存几分青睐,欢儿哪敢触怒于二人?再说,昨晚欢儿本就骗了管家,他今日到了城外,未寻到若柳,定会恼羞成怒,待回来了,岂会放过欢儿,还不知他会再用什么可怕的手段……”
李氏听罢重重一叹,心想如今身为一尊贵的太夫人,竟连身边的一丫鬟也护不了,不免又恼又愧。待闭目纠结了片刻,方又带些哀声道:“难道你就这般忍心弃太夫人而去?”
“太夫人,奴婢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啊!奴婢在太夫人身边侍奉这么多年,早已将您视为自己的亲身母亲一般,又岂是舍得离开,然那管家表面看来是一和善之人,实际上是一心肠狠辣之人,又有何事做不出来。欢儿虽是命贱,可家中亦是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的啊,怎能忍心弃他们而去,让他们心生伤悲呢……”
两人正哀着说着,却听得一旁传来殳鹤的声音:“怎么了,一个二个都跟哭丧着脸似的,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