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玄乎了。”
被堵在人群之外受了冷落的赵小姐一脸嗤之以鼻,“又是‘龙珠’又是‘龙须’的,你们再去那边的树上掏个鸟窝,是不是连‘龙蛋’这种话都能编出来?”
“大小姐你说错了。”
老周摇了摇头,严肃的脸上一本正经。
“你学的是西医,所以对这些东西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如果你涉足过中医,应该就会明白我所言非虚。他们说的‘龙珠’我不清楚,想来应该是风水学上的专有名词,但‘龙须’一说却是来自中医。医圣孙思邈所留丹方中就曾独到记载过‘龙依水而生,取其须可以断百病’。”
“哦?连中医都搬出来说事儿来了么?”赵宿雨微笑,“那你倒说说,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怎么就一定是孙思邈提到的‘龙须’?我小时候也祭过祖坟,这两条小沟也见过不止一次。溪水里常年累月留下的脏东西而已,我也是很佩服你们江湖骗子的想象力,能把这玩意儿脑补出延年益寿、治病救人的功效来。”
“真菌。”
老周面不改色,语出惊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跟我议论中医的部分理论没有科学依据。‘龙须’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特定环境下生长的真菌,其功效原理我无法跟你解释,但我个人觉得,应该是跟‘太岁肉灵芝’类似。”
赵宿雨顿了顿,前思后想,居然对他的说法无话可驳。
真菌的物种科属不在动植物任何一个领域之内。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即便是最伟大的科学家,对这种物种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包括他提到的“太岁肉灵芝”在内,这类真菌界功效奇特的“奇行种”的确是西方医学至今都无法解释的难题之一,一个流氓地痞张嘴就能用这种近乎“科学界牛角尖”的论断推翻她的理论,这一点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赵小姐。”张野笑了笑,“我觉得时至今日,您是否仍然是对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一些东西持怀疑态度?我本以为,昨晚的经历已经足够让您改观,现在看来也许还不够。”
说着,他松了松手腕。
这个本身不具任何实际意义的行为在后者的眼中简直是无异于笑面阎罗的一声哈哈大笑,仅仅是这个潜藏暗示性的肢体语言,就让记忆犹新的赵宿雨一阵喉部哽咽。
“咳,这颗龙珠貌似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远处看上去正一门心思把玩“龙珠”的赵老板突然发声,注意到了这边的紧张氛围,两边不好得罪的他决定适时来一个转移话题。
“你懂个什么?”
仍没看够的刘二趁机就是将卵石夺下,说“真正的风水宝物,岂是尔等肉眼凡胎能轻易辨识?”
但话是这么说,他这个了解风水学的“业内人士”却也是看了半天摸不着头绪。除了那块卵石上的一点龙纹,摸索来摸索去不见半点特殊。
“不管那颗‘龙珠’如何,我知道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老周笑了笑,一脸的超然。
“什么意思?”赵老板问。
“喏,”老周指了指林九手中的瓶子,“凡剧毒之物,百步之内,必有与之相生相克的物种存在。如果我没猜错,指得就是这黑龙须。”
“就就,就这玩意儿?”
赵老板抢过林九的酒瓶,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那缕头发般的絮状物。
“怕是不止如此,”林九笑了笑,刚打算习惯性地掏出酒瓶祭口,就悲催的发现兜中之物已经被自己亲手拿去做了临时容器,“天下龙脉之中,以黑龙最为阴邪霸道。而黑龙之须,除根除病灶以外,更具祛除污秽、断绝邪祟的奇效。如果你的大哥大嫂真的是中邪,那么这味中药对他们两人同样管用。”
“真的么?!”赵老板眼睛圆睁,一听见林九这么说,当即跑到了祖宗坟前,连磕三个响头后举声高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但高兴也别高兴的那么早,”话说一半,冷笑不已的林九乐呵着说完了后面的残酷现实。
“我说了,天下龙脉之中,以黑龙最为阴邪霸道。在黑龙龙脉之上驻穴,不发则已,一发不可收拾。”
“怎……怎么说?”赵老板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在对方这话之前打了个寒颤。
“黑龙主凶杀、血祸。如果这地方真的出了黑龙须,那么毫无疑问,地下龙脉必是黑龙无疑。而在黑龙地脉之上下葬,一发,三日之内,必有满门血事。”刘二咽了口唾沫,脸色阴沉的帮林九说完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这什么情况这是?!”赵老板的脸色僵硬了。“这什么叫‘发’与‘不发’?!我们家祖坟落在这儿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出过什么事!这怎么就突然变黑龙了?还满门血祸?”
“天下龙脉成千上万,未必每一条都能对外界产生影响。一个唤醒龙脉的契机,使龙脉发挥作用,这个节点,风水学上叫做‘发’。”林九冷笑,“举个例子。刚才这群人拔出那块黑石,使得水流泄口、龙须外溢,这就是一个使龙脉苏醒的契机节点。现在黑龙惊穴,原先的风水格局被破坏,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他微微一顿,“呵呵我不说你自己猜。”
“……”
赵老板看着几步外前不久还在争抢“龙珠”的黄毛、刘二两人,铁青的脸色像是分分钟可以拿刀砍人。
“冷静。”张野冲上来打了个圆场,“要医治赵云升,这黑龙须必不可少。换句话来说这件事其实是命中注定无可避免的‘劫’。”
“你别跟我提云升!要不是这帮人,我侄子能好端端躺到病床上?!”原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赵老板一下子像是被人戳到了逆鳞,当即发作的模样,像是指着张野在说“谁拦我我杀谁!”
“那你大哥大嫂呢?”张野问,“就算赵云生的问题是因他们而起,要救你大哥大嫂,这黑龙须也必不可少是吧?再者,赵云升的病也不能全怪他们。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过,不慎打死了体染尸毒的血蚊,这种事情只能是人祸天灾!谁也无法预知!”
“行,你是大师,你说的都对!那么张大师,你来说说!这事情怎么处理?”
看得出来这一刻赵老板也是在竭力的控制情绪。
这事情本来与张野无关。这是他们自家的灾劫。
但他愤怒,他愤怒对方的插手,不仅没有令境况好转,反而在使情况不断地恶化。
“你先冷静再说,凡事总有一条解决的途径。”
张野冷着脸,长叹一口气后说完了这句话。
“我很好奇。”他突然摇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方阴宅必然是经过了风水师的挑选,不然不可能会选出‘潜龙崁’这样的风水局。但是既然经过了风水师的实地勘察,为什么还会出现黑龙脉上建祖坟这么荒唐的事?”
“也许是多年前那位风水师的道行不够,只看出了龙脉,而没看出来是黑龙?”黄毛试着插嘴。
“有可能。”刘二想了想,有些底气不足的接茬。“此地无论是格局还是地貌,全都是风水上的上乘宝穴。而且更关键的地方在于这条‘黑龙’是‘隐龙’,也就是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端倪。”
“黑龙脉上建穴对后世会有什么影响?”张野突然问。
“先前已经说过了,不发则已,一发不可收拾。”刘二耸了耸肩,没弄懂张野为什么要问,却还是下意识地回答。
“你错了,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有意为之。”
沉吟过后的张野微微摇头,却是说出了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
“理由。”林九问。
“理由就是他手里那块石头。”张野指了指刘二,“那块不是什么龙珠,而是阵法观念中,整个固锁结构的枢纽——镇龙石。”
“镇龙石?”
听到这个名词的刘二一阵惊愕,“难怪!”他后知后觉地拍着大腿,“我就说!真正的龙珠应该是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哪像这块破东西一样、冷冰冰的又臭又硬!”
“呵,”张野冷冷一笑,“当年的风水师,应该是早已经注意到了这穴下的黑龙。这条沟渠绝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开凿以后,用以改地气、锁龙脉的风水阵图。镇龙石锁住龙喉泉眼,建阴宅镇压隐龙气运。而我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无形中解开了这道枷锁,意外中开启了这道近百年以前留下的风水杀局。”
“我祖上这是得罪人了么,需要人家风水师如此报复?”赵老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空洞,如遭晴天霹雳。
“不是报复。”张野摇头,“如果是报复,直接找一处凶穴就可以了。没必要埋下一个隐患,等着百年后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让其爆发。这条黑龙的作用,应该不只是百年后的今天引来杀劫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