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
河岸平原上的总警司兴奋地一拍双手,“所有的战力都调动了起来,这下就算他是好莱坞大片里的怪兽,老子照样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稳了嘛?
参谋长突然一阵冷笑,摇着头说未必。
所有人都在看战火纷飞的运河两岸,只有同为决策人员的他在全程关注着张野的动向。“绝对防御”的战斗前提在理论上来说完全可行,但也仅仅是在理论上,因为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无懈可击的防御。
他很好奇传说中神鬼莫测的奇门之术是否真的有这样可怕的力量。
吸收所有的元素伤害?如果真的这样无解,岂不是黑白两道,早已成为了诡道门人的天下?
于是每一波应龙的术法冲击转嫁在张野身周的六合母阵上之时,人群中的张参谋就会有意识地看一眼大阵中的张野。
对方的表情上很难看出波澜,但是学过犯罪心理学的他,只要有心,可以做到不放过目标脸上的任意一个微表情!
那是载重增加时,身体超负荷运转的痛苦之色。
大阵之上运转着三枚能量球,黑色,紫色以及红色,分别对应着怒涛、惊雷与龙炎之力。每当这些能量球增大一份,张野的脸上就会多出一份抗压时的凝重。
“你坦白告诉我你的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效用?”
他走上了前,因为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扰乱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军心士气,所以压低了嗓音,确保能听到自己说话的仅有大阵中冷眼旁观的张野。
“如你所见,吸纳法术伤害,并且将这些外在力量暂时储存。”
张野楞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回答得像是意料之中。
“代价是什么?我不相信这种级别的法阵会随随便便信手拈来,就算是神秘莫测的奇门诡术,最起码也有个发动条件才对?”
张参谋问,张野的语气越是平淡,他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这个家伙向来喜欢故弄玄虚,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年少气盛而逞强,做出最后无异于大局的错误决定?
“我知道参谋长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张野微笑,“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这个大阵存在的基本条件,就是以我的身体负荷为前提。我在运转自身的真元维持防御阵法的寿命,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所能承受的最大伤害数额,应该是我自身真元储备的六倍。”
“六倍?我不懂你们修者的那一套,这个六倍具体是什么意思?”
“六倍的意思就是,当这个大阵中积攒的法术力量超过六个会法境修士的全部真元总量,我就会控制不住整个法阵。”
“后果?会有什么后果?”张参谋心头一凛。
“六合阵法的作用并不在于抵消这些应龙身上的法术,我所做的事情,相当于用一块磁体,吸住了本该打在我们身上的所有刀枪剑雨。而大阵一旦崩塌,后果也就相当于磁铁突然间失去磁力。”张野耸了耸肩。
“这些法术攻击会回到原本的攻击对象身上?!”
张参谋瞥了一眼那三枚大如脸盆的能量球,一时间只感觉天旋地转,差点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四个昆仑门人,一名蜀山弟子。
他丝毫不怀疑,这些个看一眼都能让人头皮发麻的硕大能量球,只要往普通人的身上轻轻擦一下,最后都得是要人命的交易!
如果这五个人陨落当场,京都的势力该如何向蜀山昆仑两大宗门交代?一旦上头的人发难下来,区区一句“因公殉职”,根本解决不了任何后续问题!
“你这是在拿人命当筹码!”
他开始控制不住的低声怒吼。战场上行决策者,最忌讳的就是不拿士兵当人命。且不说这五个人个个来头不小,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到头来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的不是什么凶残暴戾的应龙,而是站在自己后方的友军指挥官大人!
“别激动。没你想得那么夸张。”张野微微一笑,“法阵失效以后,这三枚能量球会在六枚金刚杵节点的方向随机发射——也许谁也打不着,也许命中那头应龙自己,又或许打中咱们的大部队——这就要看运气了。”
“……”
这一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得参谋长真的眼前一黑,差点两腿一伸不省人事。
打中大部队?
身后将近一百人,包含了九十八名士卒,一名典狱司高层,一名重案组首脑。B市的两位台面人物正在穹伞下望着火热的战局目光灼热,谁能想到可能就在下一秒,从天而降的龙炎、惊雷就能把他们碾成碎渣?
远处的河岸烟云缭绕。
聚集一处的符咒剑印,连同着应龙身周飞溅的血雾,构成了暴雨中一片胶着的战场。
那些高位者眼中无处隐藏的愤怒,在这群渺小如人类的羞辱之下开始肆无忌惮的倾泻猛攻。血雾炸开的一瞬,又一轮狂暴如疾风骤雨的龙炎烈雷喷洒而出!
张参谋没有亲身上过战场,但他在军事学院的战争演习中,有幸目睹过什么叫“枪林弹雨”,“火力压制”。
当那些密集如巨网的炮弹从天空中灌注而下,地面上翘首待毙的战士仅剩下一种情绪叫做绝望。
应龙的法术覆盖就是这种感觉。
他回首看向了己方,那些战士的子弹、令咒更多像是表演而非是实际杀伤,即便是整个场面都被调动了起来,真正能对龙兽造成伤害的也只有近身肉搏的那六位。
如果把应龙的火力级别比作铺天盖地的指向性导弹,那么自己这边的所谓“法术攻击”大概就只是逢年过节的烟花爆竹。
好看,但是好看到让人心酸。
双术法豁免,从一开始就是被张野强行编造出的伪命题。
这一轮法术爆伤后得益于六合阵法的特殊效用,没有任何人承受到应龙的怒吼,唯一的改变只在于法阵之上那运转不息的三枚光球愈发膨胀。
法阵中央的张野突然间口吐鲜血,煞白的脸色像是再也掩饰不住强压的伤势,这一刻面对漫天的暴雨寒流,整个人萎靡的像是抽干了血液的苍白沙虫。
“你是不是到极限了?”
张参谋问,原先的狂热早已被暴雨洗刷的干干净净。
“是,我到极限了,但是我们还没有。”
张野擦了擦溢出嘴角的一丝鲜血,这种时候居然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笑容。
“你还有底牌?”
张参谋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他认识张野的这种表情——那绝不是走投无路下的自我欺骗,而是一种泰然自若到了极点的有恃无恐。
“并不是我还有底牌,而是自始至终,我的底牌从来都没有拿出手过。”
张野笑了笑,看了一眼从车厢中伸着懒腰缓步走来的不染老头。
老道士一只手擎着雨伞,另一只手因为天气冷而插进了上衣口袋中,一张脸上满是对睡眠不足的困扰,哆哆嗦嗦的动作与市井中体弱畏寒的老头子没有差别。
“今天雨好大,车上每个毯子,冷死我了快,能帮我开个暖气吗?”
他皱着眉头走到了张参谋身前,语气像是因为不满而发着牢骚。
张参谋有些懵。
他没能看懂这一幕到底蕴藏着哪些信息。
“打得怎么样了?收尾了没?”
眼看张参谋没有反应,老道士又把目光转向了十步外的张野。
“收尾?早得很,这才刚开始。”
张野勾着嘴角笑了笑。
“需不需要我出手?”老道士皱了皱眉,扫了一下远处的战况,大致明白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局势。
破了防,但是要不了人家的命。
怨鬼操纵的应龙毕竟还是难缠的货色,无论是死而不僵还是自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自然术力,打起架来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角色。
“能不能不动手?我这老身子骨有点风湿,下雨天腿脚酸疼,我心里想的是能不活动筋骨就尽量少活动筋骨。”
他嘟囔了两句,看起来尽管是有了要出手的意思,却还是表现的老态龙钟。
“用不着。”张野摇头,“打架这种事情交给年轻力壮的少年人就好,您一个老人家,在后方静静观望就好。”
“真不用我出手?”老道士再三确认。
一旁的张参谋看得一愣一愣。
这是台面最高武力,传说中陆地半仙的昆仑地魁境上师。人家睡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有了出手的意思,你你你,你这是要让老人家再睡回去一觉到天亮不成?
不巧的是,张野真的是这个意思。
“真不用!”
面对老道士的再三确认,他居然是一口咬定,胸脯拍得山响装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态势。
“那行那我回去接着睡了。”老道士点了点头,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这就回去啦?
张参谋满脸挣扎的看了一眼那头面色苍白的张野,深知这样的法术冲击只要半分钟内再来一轮,自己面前这个年龄不足二十五的小辈立刻就得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只是不染上师没有反应,张野自己也没有反应。
暴怒龙兽的第二轮法术冲击如期而至,当那铺天盖地的火力网再一次出现在头顶之时,张参谋唯一的感觉居然是呆立茫然不知所措。
等死吗?
哈,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三枚随时像要爆开的能量球,看向张野的目光中带着不解乃至一丝乞求。
不染上师终于还是出手了。
他只身走回了面包车内,一股洪流般的力量确实如同利刃般切开了暴雨下的冷空气,随后猛地灌入了张野的身躯!
那一刻,原本接近于倒地不起的人像是突然间焕发了莫大的生命力,连带着平原上驾驭三枚光球的银色法阵一瞬扩大增幅了两倍不止!原先摇摇欲坠的残破大阵陡然间像是被人浇筑了钢筋水泥,牢不可破的同时,暴雨下只显四平八稳!
“你,你没事了?!”
张参谋瞠目结舌,他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想不通其中的意义。
“没事了,暂时间修为迫近地魁境,那头应龙的法术修为不可能达到六倍于不染上师,所以绝对防御的问题你用不着担心,再猛烈的法术冲击我都驾驭的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目前为止,所有的情况还在我的掌握之中。不管是不染上师的出手,还是应龙的难缠,一律是可应变状况。”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不染上师给你传功?”张参谋不解。
“因为他懒。”张野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