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暮寒的表情,沈衣雪就知道,雪暮寒现在有多么后悔!
甚至,沈衣雪觉得,雪暮寒已经后悔带着她上路,后悔没有听百里凝云的话,安排她跟崔言智回宗门,或者没有半路丢下自己赶路了。
沈衣雪不得不佩服凌飞宵,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离间了雪暮寒与自己的关系,让雪暮寒完全地倒向了他那一方。
想到此处,沈衣雪心中悚然,对于凌飞宵又有了新的认识。
就听凌飞宵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小师弟你赶来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全力助你求取绝天神丹就是。”
此言一出,不但雪暮寒感动地热泪盈眶,就连一直冷硬着脸的破山也失声道:“师父,不可!”
“绝天神丹对师叔祖重要,对师父你不也很重要吗?”破山倔强的目光迎着凌飞宵的目光,“你应该和师叔公平竞争!”
“住口!”
凌飞宵气的一张脸都涨红了,扬起手来想要打破山,却又硬生生忍住:“休得胡说,我本了就是代替你七师叔来的,既然你七师叔到了,我自然就该辅助于他!”
“破山,念在你我师徒一场的情分上,这次我就当没有听见!”凌飞宵冷声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就立即逐出师门!!”
说完,凌飞宵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破山:“你,出去吧!”
雪暮寒也微微动容,的确,绝天神丹对于一个高阶修者有多么重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凌飞宵会意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为了师叔,他也不会退让,因此连忙劝说凌飞宵,让其打消刚才的念头,谁知道。凌飞宵竟然十分郑重地道;“小师弟,你不必多说,冷师叔要紧,我是不会与你争夺绝天神丹的。若是此刻我有半句虚言,”
说着话的时候,凌飞宵竟然站起身来,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凌飞宵在此发誓,若是与师弟雪暮寒争夺绝天神丹,就让此事以后成为我的心魔,永远不得飞升神界!”
这可是修者最毒的誓言了,比说什么五雷轰地天诛地灭要狠毒多了,一般修者是轻易不会发下如此誓言的,因为一旦违背,很大可能就还真的成为自己的心魔!
破山急的脸都红了,想要去拉凌飞宵,却被对方的目光生生吓得停在了原处,不敢越雷池一步。
雪暮寒也没有想到,凌飞宵竟然发下如此狠毒的誓言,不由楞了一下,随后立即上前阻止:“师兄!”
凌飞宵却是一脸宽容的笑了笑,安慰性地拍了拍雪暮寒拉住自己的手,一转头却又怒瞪着破山:“破山,你可知罪!”
破山一下子低下头去:“师父……”
“师兄弟之间本来就应该互助互爱,何况冷师叔祖只是和你七师叔更为亲近了些,又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叔。”说到此处,凌飞宵居然俏皮地冲着雪暮寒眨了眨眼睛,看得沈衣雪都有些忍俊不禁,“为你们的师叔祖求取丹药,也是我的的分内之事。”
“你是为师父从小看大的,名为师徒,情如父子,我对你师叔祖之心,就如你对我之心,你可明白?”凌飞宵看着破山的神情严肃起来,“若有人拦着你,不让你为师父尽孝道,你又会作何举动?”
“弟子――”
破山只说了两个字便再说不出话来,因为不论他如何回答都不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接着便慢慢垂下头去。
凌飞宵叹了口气,声音转柔:“好了,不要再让为师听到忤逆之言,此事到此为止!”
直到破山低低应“是”之后,凌飞宵才让他站起身来。
那情真意切,大义凛然,一心维护师叔的好师侄形象,看得沈衣雪都几乎要被感动了。
再看雪暮寒,原本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此刻却又恢复了清冷,向着凌飞宵客套了几句,就开口告辞离开。
沈衣雪自然要跟雪暮寒一同离开,她和雪暮寒被安排在了二层,而凌飞宵与破山则是被安排在了三层。
看着空荡而寂静的过道,再看看走在自己前面的雪暮寒,沈衣雪禁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应该会有很多人去往丹药坊吗?怎么这么安静?”
雪暮寒的声音也不高:“因为各个宗派的人都有,保不准出了房门就会遇到仇家,大家谁也不想在天机门的地盘上惹事,又担心仇人相见,控制不住,所以一般不会出来,省得招惹事非。”
“哦。”沈衣雪点点头,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大家都是冲着绝天神丹而来,能不生事就尽量不生事,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就管住自己的腿好了。
她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想到凌飞宵师徒,明明在三层,怎么就跑到二层来“恰巧”遇到了雪暮寒?
“那师父,你是如何遇到宗主师伯的?”沈衣雪一脸迷惑,“你知道宗主师伯也会来?”
雪暮寒下意识地摇头,然后脸色一变,以目光示意沈衣雪噤声,拉住她匆匆几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衣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争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得,一下就被带进了对方的房间。
“师父……”沈衣雪莫名其妙地看着雪暮寒,等着对方给她一个解释。
雪暮寒却示意她暂时坐下,自己则再一次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因为船上阵法的缘故,所以雪暮寒的神识范围缩小很多,但是延伸到三层的房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衣雪一脸懵懂,眼睛中全是迷惑,心中却是雪亮:这个凌飞宵的表现太过了,让刚刚对他产生信任的雪暮寒也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想要以神识窥探对方。
雪暮寒发现,破山依旧还是凌飞宵的房间里,甚至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就听破山的声音:“师父,你就是不和师叔争绝天神丹,又何必发如此毒誓?”
接着是凌飞宵的声音:“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说出让师父求取绝天神丹的话来,师父也不想发毒誓,反而伤了与你小师叔之间的情分。破山,你若是真心为师父好,以后就不要再说出如此话来,全力帮你小师叔得到绝天神丹,就是帮师父了,明白吗?”
“弟子不明白!”破山的声音有些委屈,却仍然倔强。
凌飞宵似乎被他的执拗给气到了,声音里也带着怒气:“你是真想要师父赶你回宗门是吗?是绝天神丹重要,还是师兄弟之间的情分重要?你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吗?”
“师父,弟子……”破山还要争辩,却被凌飞宵打断,“你师叔祖大限将至,急需绝天神丹续命,可是师父却正值壮年,离大限之期还远着呢!事情要分轻重缓急!”
凌飞宵似乎气得不轻,停顿了半晌继续道:“师父以后时间还长,说不定在有生之年,还会再次遇到绝天神丹出世,又何必非得和你师叔抢这一颗?凭白伤了师兄弟之间的情分。”
说完他又是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变得萧索:“该说的,师父都说过了,若你还是想不开,就通知丹药坊,请他们准备小船,你就此离去吧!”
“师父……”破山的声音有些哽咽,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凌飞宵的声音,始终没有再响起,就像是入定了一般,最后破山恭敬而低微的声音传来:“弟子告退!”
就算是无法运行真气,作为修者的直觉还是都有的,所以雪暮寒也不敢过于接近,只是远远地感应凌飞宵与破山的交谈,并不敢去感应二人的表情变化。
虽然不知道凌飞宵的表情变化,雪暮寒却可以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情真意切,毫不作伪。
从雪暮寒微微懊恼的表情,沈衣雪就知道,雪暮寒已经后悔以神识窥探凌飞宵的事情了!当雪暮寒面色十分难看地叙述了凌飞宵与破山之间的对话,沈衣雪就知道,雪暮寒已经完全信任了凌飞宵。
沈衣雪犹豫了,她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再把自己的怀疑告诉雪暮寒,毕竟现在的雪暮寒,不说对凌飞宵信任有加,但是也正处于对凌飞宵的愧疚之中。
尤其是凌飞宵几乎是一口一个“师兄弟情分”,更是让雪暮寒对凌飞宵的举动心存愧疚,若是此时自己再说出怀疑的话来,只怕是会引起雪暮寒的反感。没有看到,凌飞宵为了“师兄弟情分”,都准备把破山赶走吗?
凌飞宵的举动看似无意,难保没有暗示雪暮寒的意思。
分明只是初次见面,沈衣雪却觉得,凌飞宵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了雪暮寒与自己的关系,将自己逼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
这本来就是一个她无法企及的世界,修者的贪欲将她无情卷入!而她,偏又有一个强大无匹的对手,不论是地位,身份,修为,心智,都是她远远不及的!
只是,已经到了现在,她还有退路吗?
就算她想退,只怕她的对手也不肯给她机会!
若无法退,那就只剩下了――前进!